瑟瑟大气不敢喘,垂眸看着光可鉴人的地板,心跳随着翻页声,越来越快,待埃尔海瑟哗啦一声翻手合上她的报告时,她的心也咯噔一下险些停跳,接着,不负所望地,头顶响起毫无情绪的声音:
“你的璃月之行,想必相当尽兴。”
——以致分给作业的心思所剩无几。
她知道,自己的作业尽管是赶工之作,但以她的基础,达不到优秀,也足以称上良好,打回重做不至于,导师不太满意却是肯定的,就看他要怎么罚——
“既然心还收不回来,就再做一个野外调查吧。纳塔西北近日兴建的度假海岛出土了不少遗迹文本,我原有意前往探查,教令院这些家伙却催我按时回返,连小吉祥草王都不批我的延长申请,这个任务便交给你了,但愿你这回交上的报告,看在你可怜导师的份上,能够恢复应有的水准。”
导师抽不开身,派活给她,她算逃过一劫。
于是,瑟瑟才回须弥不到两个小时,又被遣上行往纳塔的旅程。
不过,在那之前……
钟离用沉玉谷的早茶送走了馋猫,又去翘英庄买了新制香茗,才回璃月港,意识到晌午又要一人食,无端生出一点萧索,就见一个时辰前告别的人站在万民堂门口向他挥手。
瑟瑟一眼看到他手中的茶叶包裹:“你是一叶一叶挑的吗?我连菜都点好了,香菱都做得了,你再不来,我就只好请你吃回锅的了。”
钟离只微惊片刻就笑起来:“你不会专为回来用午饭罢?”
她刚想否认,却觉不对,那话声中,虽然特别非常极其不明显,但隐约似乎仿佛有点期待的意味?
他不是以为她专为回来陪他吃午饭吧?
她自然地转而反问:“是又如何?”
“不如何。”他顿了一下,又接道,“很好。”
哎呀,这下真的否认不了了。
饭后,她随他回去,歇了个小盹,才在醒后道出溜回来的因由和目的。
“我在纳塔的朋友中,有一位颇善机械制造,我也有些问题想要向她请教。”
还有一辆制造起来颇为麻烦的驰轮车想要磨她接单。
“便想着带些璃月机关制作相关的著述给她,权作礼物。闲云回去看她那位白鹤徒弟了,我也不好打扰她们师徒叙旧,只好来你这里碰运气了,你的藏品中有合让我誊抄传人的吗?或者,你有什么可教我的,让我现学现送?”
钟离沉吟片刻,起身引她走出房间,打开隔壁一间房门。
“这便是我收藏旧物之所,那一排架子,左数第三列是我一位精擅机关之术的故友的遗作,还有一些我回忆和整理的记录和体会,你若有用,便拿去罢。”
瑟瑟听他所言,若有所感,往前拿起一观,泛黄的书页被以法术加固,有清晰的落款留于行尾,果为“归终”二字。
她睫毛一扇,并未多言,仔细地翻阅挑选。
钟离眸光一闪。
归终行文制册自有她的癖好,他复原便也依了旧法,而这位借阅之人翻找时,却未多迟疑,仿佛了解著述之人的习惯一般,精准地抽出所需的编目。
钟离却按下这点疑惑未表,许是如出一辙的默契,也未多言。
瑟瑟花了三天抄录完成,又要告别了,却见钟离拖出一个先前从未亮出的大包裹,里面装了好些璃月特有的花草调料……还有三口形制较小的鼎镬。
“你既然带了璃月特色技术,不妨再做一些璃月特色美食,与你的纳塔朋友分享。”
她总觉得他环游璃月时就打定注意把精益求精的生活态度传递给她了,包括带着全套独一无二的烹饪用品出行,她早上是去上学,他不便施展,她这会不受导师辖制了,他就把不知打点添补多久的钟离特色旅行套装给她安排上了。
她觉得这要传到艾尔海森耳中,玩物丧志的牌子就彻底摘不掉了,不过她也很想和朋友分享新奇美好的体验啊,只好认命扛起大包,在他笑吟吟的目光中,颤巍巍靠近锚点。
——一路直奔欧洛仑家。
她扑了个空。欧洛仑家空无一人,园子里空无一菜。
她二话不说,摸上另一个锚点,这次直扑伊法家,果然,他俩都在这里,欧洛仑正拿着新蜜逗受伤的小龙安静下来。
她的独特造型甫一亮相,吸引了全屋人和龙的目光,连闹腾的小龙都顿住了。
欧洛仑嗅了一下空气中隐约的味道:“不是纳塔的味道,你偷了哪里的菜地吗?”
“说什么呢!我可特意来为你们大露一手,请你们品尝璃月佳肴!”她转头塞给又要张嘴大叫的小龙一颗糖,满意地看着被粘住嘴的小捣蛋鬼出不了声,“你们快点,我也来帮忙,然后送信给其他人一起来开宴会~”
“哦,哥们儿,你可太好了。”
咔库库环顾一圈,见不过片刻,吵闹的小龙都在璃月出产的糖衣炮弹下安分了下来,自告奋勇去给朋友们发送邀请。
很快,小龙患者们都被妥帖地治疗完毕,朋友们也从各个部落赶了来。
恰斯卡第一个来,咔库库第一个找到她,他俩分头通知其他人。随后,咔库库回来了,基尼奇、玛拉妮、瓦雷莎、伊安珊、希诺宁和卡齐娜也到了。
大家都对璃月美食赞不绝口。
希诺宁提起了打包给玛薇卡的摩拉肉:“她对不能抽身前来遗憾得很呢,有了这个,起码不会下次来找我时装可怜让我给她加配件了。”
瑟瑟满眼星星:“那我的七彩特效驰轮车——”
“我看你身负纳塔和璃月两国技艺,做得绝对比我强,哦,正好你要上海岛,那里有很多对色彩有独特见解的小家伙,正好也是七色,你可以和它们交流一下。”
瑟瑟叹息,她其实不意外又没说动希诺宁,也不算很失落,不过,她又很快高兴起来,毕竟她成功将行李精简回三口相对袖珍的大锅了嘛。
咔库库吃得非常尽兴,听说她要去往海岛,又担心度假旺季租不到船,一挺毛绒绒的胸脯:
“放心吧,哥们儿,我吃了你这么多好东西,身上全是力气,来吧,你抓着我,我带你飞过去。”
……
屋子里一片沉默。
伊法扶额。
瑟瑟欲言又止。
——平时一两个峡谷也就算了,那么长一段海,咔库库这么小一头龙,带着她这么大一个人,还有那么重三口锅……她还不如找避人处利用那维莱特给的水之祝福分开海水从海底跑过去呢。
其他人也表情复杂,恰斯卡已经开始思考如何在不打击咔库库积极性的前提下抢走这个派送的差事了。
瑟瑟当然不能让她替自己做坏人:“可是伊法需要你啊,那么远的距离,那么长的时间,你走了,伊法怎么办?”
伊法立刻接口:“对啊哥们儿,没有你我要怎么安抚那些龙病人呢?你可不能放我一个人在这里不管。”
咔库库不吃这套:“哦哥们儿,你怎么也撒上娇了。你已经是一名成熟的医生了,应该有独自安抚病人的能力,还是我们的朋友更需要我。”
伊法张口结舌。
欧洛仑一脸诚恳地开口了:“咔库库,有件急事需要你帮忙,据我观察,特拉波长老近日可能身体抱恙,但它一向威仪莫测,从不松懈,除了奶奶之外,旁人别想从他身上窥见一点软弱。我想,只有你这么善长交际的龙才能撬开他的心扉,只能麻烦你去确定他的安危了。”
“哦,天呐,哥们儿,既然你问了这件事,那我不得不道出实情了,其实我前天见过它了,它确实有些萎靡,但是积食所致,哦,看你的表情你猜到了,没错,和你也有关系,就是你送给黑曜石奶奶的那些水果,实在太多了,她吃不完都喂给了去看她的特拉波大长老,它是撑到了。我拿了伊法一些治疗积食的药给它,它应该已经恢复了。”
欧洛仑讷不成言。
基尼奇一把拍飞就要大声嘲笑的阿乔,力挽狂澜:“我正好接了海岛的委托,两人一路更方便,阿乔不顶用,咔库库你再怎么强壮,带着我们两个也太勉强了,我们还是租船吧,我帮过一个委托人一点小忙,他正是附近的船主,我去拜托他,他一定愿意匀出一条。”
“咦,我刚才找你不是听见有人出了五倍报酬请你今日完成一项委托?你的时间有限吧,太阳下山很快的,不然你还是先去赚钱呢哥们儿?”
这下连瑟瑟都对基尼奇投以不赞同的目光了——五倍报酬呢哥们儿!
瑟瑟在心里叹了口气。
不能继续下去了,再继续下去,咔库库真要看出不对了。
“那就拜托你了哥们儿,多谢你带我一程。”
“放心吧哥们儿,我一定把你安全平稳地带过去!”
——她还是大意了。
瑟瑟在空中摇晃着向前移动时,面无表情地检讨自己的托大。
她原本想着,借助风之元素的力量,托一龙一人一把,好风凭借力,送我上海岛。
奈何她低估了在这段特殊的航程中使用风之元素的技术难度。
来一阵大风把他们刮到对岸,可能还没这么困难;但要一缕力道足够却又不能离奇到让咔库库生疑的微风徐缓地将他们推到港口,就太考验技术的精湛程度和操作的专注程度了。
所谓行百里者半九十,她这是十九十,二十九十……
她不禁想起自己无奈拒绝纳塔诸位朋友见事不可为后偷摸送上的安全设备和疗伤神药的情景了,“你们的好意令我非常感动,问题是,它们恐怕会让我们本不牢靠的航程雪上加霜……”
她相信,朋友们的祝福一定在他们顺利飞度海之大半时发挥了作用,但是,还剩下十分之一的距离,她逐渐枯竭的风之感应告诉她,她可以准备寻求水之祝福的庇护了。
就在她已经开始考虑附近哪条鳍游龙的脑袋看起来最结识有弹性,可以帮忙减缓一下落海的冲击时,一阵微妙却持续的微风续上了她断掉的元素之力。
在这缕及时风的接引下,他们,哦不,或许只有她有惊,总之无险地飞抵了海岛。
咔库库抖着膀子,哑着嗓子,有气无力地重复:“哥…哥们儿,我说什么来者,我们…我们安全到达了吧?”
“你说的都对,哥们儿!”瑟瑟赶紧塞了一把果味奶糖进它嘴里,生怕它力竭。
很快,咔库库缓过来了,她说什么都不肯让它飞回去了,重金雇人将它护送回花羽会,直到船帆消失在天际,她才回头长叹口气。
“哎呀,看起来你也需要一颗糖果的安慰呀,不过我没有,我有美酒,也很够劲,你要尝尝吗?”
瑟瑟转身,笑起来,看向踱步而出的蒙德诗人。
“我还没感谢风神大人的援手呢,酒就不必了,还有什么比熏风更醉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