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这是个偏安一隅的小村,贫瘠之下,是终年无收的土地。和困苦中一张张仓惶的脸。

    村里人爱嚼舌头,农闲时,就开始在村头槐树下席地而坐,指指点点。

    “瞧那傻儿……”

    “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儿……”

    其时,李家的傻子正窝在地上斗蛐蛐儿,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笑,黏满污垢的脸上露出的是白惨惨的牙。

    老村头家的小儿子是一见李傻儿就遏制不住内心暴戾之气的,于是,还不等那李傻儿有所动作,便难以抑制的一脚踹在了傻儿的胸口。这老村头的小儿长的生的虎头虎脑,平素最擅好勇斗狠,村里和他一般大或者比他小的孩子多被欺负过。

    其中,最属这李傻儿挨得打多。

    孩子们无不是欢声叫好,大人们也当个好戏看。看那傻子灰扑扑的趴在地上才得意呢。

    傻儿直愣愣的从地上爬起来,睁着眼只顾瞧着被打翻在地的蛐蛐笼,好半天,又爬过去将那笼子捧起来,当个宝儿似的藏在怀里。

    又一脚踢翻他。这一脚结结实实,他好半天也没爬起来。

    众人也看得太阳落山了,都揪着自己娃的耳朵回家了。

    这时树上悉悉索索,不一会儿窜出了个浑身破破烂烂的少年,从树上蹦下来。他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拿根布带随意绑着,跑到还趴在地上的人儿跟前,脏兮兮的脸颊上露出两只黑溜溜的眼睛,蹲下身瞅着地上匍匐的人儿,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在李傻儿的头前晃来晃去。

    “吃不吃啊?”

    李傻儿从地上晃晃悠悠的爬起来,大抵身上的痛没消,可是嘴里哈喇子直往下掉。

    “吃……吃……”他口齿不太清楚,听起来总像是嚼着什么似的。

    “呵,傻子……”这少年把纸包扔在他身上,又学那些大人样啐了句。

    把傻子从地上拉起来,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教训道:“我就知道,你说也说不过,打也打不过,你这个孬孙,活该被那群畜牲欺负。”

    骂完不解气,他从眼前狼吞虎咽的人口中夺过饼,自己狠命咬了一大口才又塞给他。

    “给你,你个孬孙。”

    李傻儿扯了扯他,将那块饼子又递向陈二。饿极的他还知谦让。

    傻子还懂让人,这谁能想到?可是陈二知道,这傻子的爹是村里唯一一个秀才,从前秀才爹没死时,也教过他四书五经,礼数大概是刻在骨子里了。

    不及巴掌大的一块饼子三两下就下了肚,李傻儿狼吞虎咽,落下许多碎屑掉在地上,复又趴在地上舔舐。

    陈二蹲下身子,黑漆漆的眸子里不见丝毫感情,他摸上李傻儿的脑袋,发顶硬邦邦的。

    “吃了我的,就要听我的话,我告诉过你什么,你还记得吗?”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其中夹杂着几声应和。

    “牢牢记在心里,别忘了,你虽说脑子不太灵光,但是我的话你不能忘,知道吗?”

    风吹起陈二破碎的衣角,陈二拾起地上吃剩的油纸包,将它揣入怀中。从树上麻溜的爬了上去,一眨眼就已经跑的没了影。

    时至深夜,呼啸声骤起,村子里燃起火光,宛如白昼。只听见其中掺杂着惨绝的呼喊声和劈里啪啦的断裂声。

    十一年过去了,这片土地上的断壁残垣昭示着那惨痛的一幕。

    暮色降临,余晖映射在枯木之上,“咯吱”声传来,一人从杂草丛里探出头来,“呸”的一声吐出一支草根。“这鸟不生蛋的狗屁地方。”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木哨,对嘴吹了几声,一个人影飞速的窜过来,苍白而瘦削的脸颊上一双黑洞洞的眸子盯着她,衣兜里不知装着什么鼓鼓囊囊的,他在里面掏了半天,伸出手来。不知为何,她在面对这双深眸时总有种渗人感。看着他毛茸茸的头顶,向青岚拍掉他手中的蛇,有些无语。当他每次捕猎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时,她才能记起这还是个半大小子。

    “那几个人跟上来了吗?"

    他指了指坡底。

    底下传来几声骂骂咧咧,看来是跟上来了。

    “小子,你胆儿挺大呀。”一个人费力地爬上来,嘴里喘着粗气,还不忘揶揄她。

    “哪儿能啊,顺哥,我这不是给你打头阵嘛,那当然得积极一些了。”向青岚故作憨厚的嘿嘿笑着。刘顺嗤笑了一声,扯了扯腰带,走到了她的前面。

    向青岚对着他的背影,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天杀的,谁知道她一个二十二世纪大好青年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鬼地方,别人不是穿越到高门大户就是深宫别苑。她倒好,直接开启荒野求生,要不是遇到了那小子,她还真以为自己回到了史前时代呢。靠着自己在这儿多摸索了几天的经验,她掂着脸皮说要给这伙人带路,实际上就是想跟着他们走出这里。

    刘顺斜瞥了她几眼:“你来过这片树林?”

    “这儿哪有什么树……”她眼睛骨碌一转“我当然知道了,哈哈,我小时候经常在这儿玩的。”其实她根本没来过这儿,都是那小子识路,那小子,她四处瞅了瞅,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望着周围奇形怪状,以各种姿势伏地宛如,形状颇为的枯木,她略有些不寒而栗。

    “那时有个村庄就在南边。一片林子长的可旺盛了。可惜了......"他发出啧啧啧的声音。

    “可惜什么?”向青岚被勾起了兴趣,继续发问道。

    “一庄子人都气绝了,那个惨象……啧啧。”他咂着嘴。

    "啊?都是咋死的呀?”

    "烧死的,一整个村子的人都死了,捕头去的时候,只有一个傻儿趴在尸身上,捞起他,嘴上还血淋淋的,吃人呢,问他,嘴里就嘟囔着什么:'他们该,欺负人,活该,欺负我。'”

    “后来呢?”

    “后来那傻子被处以极刑,就在此处。”他望着周围的景象,默默无声:“你不是说你经常在这儿玩吗?”

    嗯? 向青岚捂着嘴,一时不察,感情在这儿等着我呢。“那都多久的事儿了,这村子变成这样后,我可就再也没来过了。”

    “欸,顺哥你说的那人是个傻子啊,怪不得呢。”

    光秃秃的树根依稀能看出烧灼过的痕迹,遍地是散落的黑色灰尘,不见人烟。络腮胡拍了拍刘顺的肩膀:“刘顺,你知道的挺清楚嘛。”

    “老大,我也是道听途说的。”

    前面探路的络腮胡不屑的说道:“周国上自皇庭荒淫无道,下至小儿恶贯满盈。天下苦周久已,此国不灭,则天理不存。”

    白青岚压着嗓子粗声说:“可是俺娘说,公道在人心,不在言语上"

    几人回过头奇怪的望着她,似乎是对她的答案略有些出乎意料。

    “这娃子还小。”络腮胡拍了拍白青岚的肩膀。“他哪儿知道……这世上是没有公道可言的,我们来此,是寻我们的道,那么他人的道自然要让位了。”他脸色渐肃然起来,不知道何处吹来一阵风,吹的络腮胡住了嘴。感觉背后阴恻恻的。

    树林里阴风吹过,向青岚仿佛还能听见期间还夹杂着几声言语;该,活该,谁让他们欺负我,欺负我的人,都该死,声音越来越清晰。

    向青岚抖了两下:“顺哥,你听见什么声音没?”

    “没啊,你咋了?”刘顺疑惑的瞧了她两眼,提着手中的剑向丛林深处探去。

    这里真的没有人了吗?白青岚打了个激灵,还是自己听鬼故事被吓到了。她龟缩在树下,等他们回来。正当她困得摇摇欲坠之时,她看到一束白光射过来,穿过她的左胸透出去。她急忙闪到一旁的枯树后。看到络腮胡喘着粗气跑过来,他紧紧地护着怀中鼓鼓囊囊的东西,一只飞刀飞速的射进他的后背,他踉跄了几步,险些跪倒在地上。

    向青岚惊恐的龟缩在原地,真……杀人现场。

    “刘顺,你竟然背叛将军。”络腮胡吃痛道。

    “大哥,就像你说的,我们都有自己的道要走,只不过我们走的不是一条道而已,这有什么呢?”他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剑,蹲下身,把刀柄推进去几分,又拧了一周。络腮胡睁着眼,无力的跪倒在地上。

    一旁的向青岚恨不得将自己藏进地底,刘顺抽出插在络腮胡身体里的刀,斜眼一瞥看到了她,提着手中的刀,朝着向青岚走去,向青岚往后几步,瘫倒在地上,慌乱的摆手道:“顺……顺哥,你,你别杀我,我我……”

    刘顺收了刀,“你我素不相识,我不杀你。你能在这地方活下来,自有你的缘法在。”说罢,他从络腮胡身上不知翻找出了什么东西,找到后塞入自己的袖口中,走那坡埂上跳了下去。

    向青岚惊魂未定的摊在地上,身体阵阵发凉。这是真的杀人啊。她看着倒在地上的络腮胡,向着他爬去,气若游丝,但还没死绝。这刘顺未免深藏不露,竟然有斩杀他大哥的本事。

    她跪倒在地上,向他磕了几个头:“大哥,实在对不住啊,我自个儿都没个活路,实在是没办法救你。”突然,倒在地上的络腮胡一阵抽搐,白青岚立马飞起身,逃窜到树后,畏畏缩缩的看着他。

    躺在地上的那人嘴里吐出血沫,嘴巴仍然不断地张合。

    可能他还有遗言未尽吧,白青岚于心不忍,慢吞吞的移到他身旁,络腮胡手指缓慢的移动到衣襟处,她从中掏出一个护身符样式的香囊递到他手中。络腮胡紧握着的右手紧紧地攥在了一起。

    白青岚望着他的尸身,不禁悲从中来,为他落了两滴泪,正要起身时,却觉脑中恍惚一片,歪歪斜斜的躺倒在了地上。

    树后,一张苍白的脸现出来,他黑洞洞的双眼盯着地上的白青岚,打量她良久,抱起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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