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日出将至之时,岑溪随手掐了个印换上国师该穿的紫色朝服,白色长发也被紫金冠高束。

    一旁还是猫形态的初一延展着身子伸着懒腰,问:“大人要进宫?”

    岑溪嗯了一句,在吩咐站着身旁已经将翅膀收回体内的十五该做的事后消失在塔顶。留在原地的初一问十五:“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大人有进过宫吗?”

    十五答:“从未。”

    初一听到后低声笑了:终于来了吗?也对,宜州和九州商会的事都弄的差不多了,该轮到中昭皇宫里的某些人了。

    一旁的十五没听清楚,正想细问。

    转换成人形的初一:“做好你该做的,不该问的别问,因为就算你问我我也不会说。“轻轻一跃,飞身下塔,几个起落后消失在十五眼前。

    此时的岑溪正站在一个大殿门口。因为上个月的雷劈事件,来上朝的人路过她时都低着头不敢看她。她对这些人视而不见,只抬头看了看那块写着‘正阳殿’的牌匾,随后迈了进去。

    宫侍领着她走到最上方,龙椅左边放了张雕刻着日月星辰放着紫色软垫的椅子,这张与龙椅平齐的椅子是三年前她和皇帝在御书房聊了会儿天被封为国师后摆放的,今天还是她第一次坐呢。

    国师大人第一次上朝,这么大的事却没有一个人事先知道。想想家里的祠堂,他们此时想讨论也不敢讨论。

    岑溪坐下没多久,一个身着玄色头戴十二旒冕的人出现了。这个而立之年的男人剑眉星目,气宇轩昂,正是中昭国的皇帝姜谕。姜谕看到国师椅上的人后面色不改,只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对于这个空设了三年的位置忽然有人了一点都不震惊。

    下面有官员瞟见他们的皇帝朝国师行礼,吓得哆哆嗦嗦,只恨不得自己眼瞎了。等姜谕坐定,三呼后陆陆续续有官员上奏。一旁的岑溪有点犯瞌睡,当皇帝就挺没意思的,如果不是因为府里那小家伙身负紫气,她是真不想将他送进宫。

    朝会已经进行到最后,在将要宣布退朝时,岑溪咳了声。听到声响的姜瑜身子微微一顿,接过岑溪递过去的诏书后递给身边一直服侍他的于公公进行宣读。

    皇长子姜禾天资聪颖,又为宗室首嗣,为天意所属,今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

    下面的官员一片哗然,宣读完没等其他人再说,上面的人就宣布了退朝。临走前岑溪对着这位正值青年的皇帝说了一句:“三年不见,再次被人胁迫是什么感觉?爽吗?哦~还是被个女人胁迫。”

    岑溪扫了扫衣袖:“是在等信吗?联手除妖什么的,哈哈哈哈哈。也当了这么久的皇帝,你是怎么觉得他们会为了你来得罪我?那当然是因为有我的同意啊,姜谕。”装的那么淡定又如何

    刚刚还面不改色的人瞬间破防,没去看面如调色盘的人,岑溪头也不回的走了。她不会问他后不后悔,因为有些事做都做了。

    同样,他能做别人也能做。后宫里的某些人此时要气死了吧。杀人对于她来说可太简单了,她要做的就是将他们在乎的一点点夺走,就如钝刀子割肉般,同时还要时不时的给他们点希望,这还是他们教她的。

    回到国师府的岑溪朝屋外吩咐了一句:“十五,把那个叫小汤圆的带过来。”

    十五一声得令。没过多久,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太监跟在十五身后到了门口。

    右手握拳放在心口躬身朝屋内行了个礼:“回大人,小汤圆已带到。”

    “让他进来。”声音从房内传出后,初一将房门打开,示意身后的人进去。在等人进去后,初一轻声将门带上,随后走到门柱边开始站岗。

    叫小汤圆的太监低着头弓着腰,步态平稳的进到屋内。等到了屋内,目光至始至终也是盯着脚尖,不曾东张西望。

    他朝着大致是主位的方向跪下行了个让人挑不出错的礼:“奴才小汤圆见过国师大人,国师大人洪福齐天!”

    没有听到主人喊他起身,这个得知国师大人寻他未曾心慌。察觉到房门关闭的那一刻也并未失态。可是当额头贴着玉砖,身边一片寂静,除了他的呼吸声外再无一人,时间一下子变的慢了起来。

    眼睛不敢因为这个角度没人能察觉到他的视线就乱瞟,生怕看到点什么。可是,往往越看不见就会越害怕,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额头的冷汗开始冒出,流过眼角刺的眼睛生疼。

    他把自己前半生所有的过往都想了一遍,确定以及肯定没有做过得罪国师大人的事情后微微松了口气。国师大人能将他从冷宫带出,对于他说来就是再生父母了。

    像他这样身如浮萍的人后宫不知道埋了多少,冷宫更甚。在冷宫过日子那都是过一天算一天,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的自己还会不会活着。

    其他宫一些腌臜或许还会遮遮掩掩一番。而冷宫呢?所以的污秽都这么明晃晃的摆在台面上,让人恶心也让人绝望。想要活着就得学会低声下气摇尾乞食的去阿谀奉承,打不还口骂不还嘴。

    因为他反抗过,代价就是他被扒光了吊在树上,那些人对着他的残缺指指点点,让他羞愤欲死,随后的高烧让他差点没熬过来。他们就喜欢看一个直挺着背的硬头骨被一点点打断脊梁瘫在地上,骨头越硬他们越兴奋,就像训狗一样。

    如果没人捞你,想出冷宫?除非死。还有什么地方比在冷宫毫无希望的活着更难捱呢?他在消息闭塞的冷宫都能知道这位国师大人的事迹。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多么厉害的人。

    三年前带着大皇子横空出世!真正的万人之上,连当今圣上见到国师大人都要行礼,没人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

    那天,一袭白色广袖流仙裙,及脚踝的白发被同色系的发带松垮垮的绑着散在身后,怀里朝后竖抱着一个孩童。她就这么大摇大摆的从当今圣上的御书房走了出来,看过女子面容的没一个不惊呼真真绝色不似凡人。

    这可是皇宫,里里外外高手侍卫不要太多,可是她就这么水灵灵好似凭空出现一样。在她出殿,紧随其后的便是一道圣旨,还是圣上跟在身后亲口宣的。

    也是那一天,中昭多了一个国师,圣上有了一个两岁的大皇子。

    为什么他会记得这么清楚?因为国师出世的那天,正在芳华宫外院擦拭着走廊地板的他却被喊去收拾内殿。

    他过去的时候,冯姑姑让他们候在外面,因为里面还在噼里啪啦作响,他安静的站在外面,只当自己聋了。等彻底没有动静之后,掌事的冯姑姑打开门让他和另外一个宫人进去。

    主位上的淑贵妃虚虚扶了一把头上的金钗,接过冯姑姑端上的热茶细细品了起来,举手投足间无不透露着柔情和雅致。任谁也不会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美人,刚刚却像个疯了一样肆意打砸谩骂。

    地上遍布着各种各样的瓷器和玉器碎片,目光所及的地方摔不烂的金器也散在四处。行完礼后在冯姑姑的示意下,他们两个轻手轻脚的收拾了起来,喝完茶的贵妃搭着冯姑姑的胳膊进了内室。

    没一会儿,贵妃那个未出阁便跟在她身边的心腹宫女红玉姑姑跑进了内室,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个宫人们嘴里温婉柔情的美人听完后就火急火燎的出了殿。

    而他和另外一个宫人在收拾完残局后,便被冯姑姑找了个借口给发配到了冷宫。他们两个一下子变成了得罪贵妃的人。不用那边发话,想讨好贵妃的人多的是,有的是人折磨他们。

    那个和他一起的宫人在一番蹉跎后没能熬过来,估计死之前也没能想通,扫了堆碎片也能把命丢了。

    而他这个将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拿去贿赂分配差事的老太监,就为了能够去淑贵妃的芳华宫干活的人就像个笑话。

    因为淑贵妃正得圣宠,而后又为陛下诞下皇子,一时风光无限。后宫私下都在传,空悬的皇后之位就是给淑贵妃准备的。

    听说淑贵妃长的花容月貌,为人善良,待人和睦,是个很好说话的主子。如果贵妃当了皇后,后宫里的奴才日子会好过很多吧。贵妃娘娘这么好,等他见到贵妃娘娘跟贵妃娘娘说上话,自己身上的事或许会有转机,起码他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在一个前途无量又人美心善的主子下做事,就算只是个外院洒扫,多少人削尖了脑袋也得不到,那么多人贿赂,最后落在了他手里。那些日子他以为自己是被幸运眷顾了,结果……

    那个叫冷宫的破烂宫殿里,在他不知道第几次为了活着跪在地下学狗叫的时候悟了。这就是后宫,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哪有那么多听说。贵妃对外一直都是淑女之姿,温文尔雅,那一屋子破烂可不像淑女会做的事,所以才会在外殿挑了两个新面孔。

    那天他站在屋外听着淑贵妃在里面摔东西,一边摔一边时不时参杂着几句谩骂的话语时就知道,他被骗了!里面的女人可不像听说的那样良善,她不会帮他。

    芳华宫这么多人,他和另外那个太监从被选上开始,结局就注定了。谁会在意消失的那一两个小人物?他们只会盯着那空出来的岗位前赴后继。

    下意识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刚刚进宫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太监了,冷宫的经历告诉他,这是一个机会。无数个黑夜,他都会默默祈祷,每次的屈辱只会让他更加坚定。

    信念撑着他在一次次折磨中苟延残喘,就这么吊着一口气直到今天。这个机会,如果错过了,下一次,不,没有下一次了。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要不再回到那个地狱,因为还有事等着他去做。

    “王礼,年十八,湖州武陵郡洪山县人。三年前武陵郡有个小小县令胆大妄为盗卖贡品最后被满门抄斩,好像就是洪山县的,也姓王。你说巧不巧?”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文君坐在房梁上晃动着腿说着

    小太监身子压得更低,恨不得五体投地:“奴才就是王礼,家父正是洪山县前县令王守信,王家没有盗卖贡品,皆是被人栽赃陷害!国师大人明察!”

    文君说:“谁吃饱了没事干要费尽心思的栽赃陷害一个小小的县令啊”

    “世人皆知湖州产美玉,可却没人知道洪山县会有矿,家父机缘巧合发现后便上禀郡守大人。可是家父没等到官家的人,来的只有郡守的护院。发现玉矿可是大事情,郡守大人如此做法让家父有些不安,随后就书信一封向刺史大人说明原由。可是没等到回信,王家就被人举报盗卖贡品满门抄斩。”小汤圆也就是王礼愤恨不已,一下子直起身抬头直视声音源头

    梁上人一身玉色大袖宽衫,梳着朝天髻,明眸皓齿。王礼一惊,立即低头。国师大人是白发,国师府现如今又只有两位女子,那这位当是府内那位刘管家了。

    “你家就你一个人吧,怎么会想到进宫啊?你爹就没有从棺材里面跳出来揍你?”文君打趣的上下扫视

    王礼心口一疼,扎心了:“那时年幼,初遭这么大的变故,一时不查,这才被人给骗了。”

    “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呗。”文君从房梁跳了下来走到岑溪身边,小声道:“阿溪~这人看起来有点笨笨的,你确定?”

    岑溪微微点头,就他了。

    “你先起来吧。”等王礼起身,岑溪走向主位坐定:“你家这事我能帮你搞定,一切事了后,你的命就是我的,行吗?”

    王礼这才知道真正的国师大人一直在他身后。

    “国师大人将我从冷宫救出就已经是我的再生父母了,如今还愿为我王家平反,奴才誓死效忠国师大人。”刚站起身的人又跪了下去,深深磕了个头

    岑溪挥手,一点光飘进王礼额心,契成:“那就这么说定了。文君,你带上初一走一趟。哦~把那个将他卖进宫的人也找出来交给他,就当入职福利了。好了后将人送到阿黎那里。”说完起身出门

    文君看到岑溪离开的方向,只叹了口气,也没说其他,唤上初一带着王礼就出了府。

    岑溪来到院子的一角,快中午了,撑着伞的她看着面前同样被伞遮着的小土包。手一挥,上面的梅兰竹菊就像活过来了一样:“四君子作伴,你也是爽了。”

    站了好一会儿后,岑溪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一会儿该午休了。因为五年前的那件事,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觉得非常困倦,等好转了,到时间打瞌睡倒是变成了习惯。

新书推荐: 破晓 微南旧忆 你应是生如夏花 暮雪长歌 嫁给眼盲二皇子后 拯救小白花黑化计划 请停止心动 遍地月色 老公是月柱怎么办 药王谷女修花心一点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