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北安从国外回来的时候,长发挑染了几缕又红又白的颜色,化着灿金的烟熏妆,在机场外叼着烟等车。
迟赢去接她,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之前不抽烟。”
萧北安抬起睫毛看了她一眼,罕见的,令人惊异的金色眼睛里满是锐气。
“我以前还是你的狗呢。”她戴满了戒指的右手把长发别到耳后,在迟赢的皱眉中抽出嘴里的烟丢到地上,呼出的烟雾吹了迟赢一脸。
迟赢眉头皱了起来。
“别管太宽,迟总。”她从挎包里拿出红色漆皮钱夹,展开后掏出支票夹,在上面潇洒的写了一个不小的数字后,二指夹着递给迟赢:“还你的钱。”
迟赢垂眼扫过上面的数字,没接,女人因为对面的女孩那过高的高跟鞋被迫抬起头,和萧北安对视。
“聪明的商界人士不会一上来就得罪比他强的人。”
“我知道。”萧北安把支票折起来,塞进迟赢西服的上衣口袋。女孩在附身时与她长发相交又擦着划了过去,声音很淡:“所以我没有拒绝你来接机,也接受了暂住这个提议。”
她又直起身,把行李箱往前面拖了一点,脸上没什么表情:“下午两点我在卡迪拉陪客户吃饭,迟总的车够快吗?不够快我现在叫出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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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萧北安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
那个时候她还不叫萧北安,她叫钟菡,相当小女生的名字,出身也普普通通,别说是出国,她甚至负担不起读大学的学费。
生病的爸,重男轻女的妈,要为弟弟卖命的家——原本钟菡的人生应该是这样的。她去高考那天,早上还得给全家做饭,她没受过教育的妈咬着包子,吐着从她弟弟那听来的为数不多的名词,跟她说如果考不上公立重本就别读了。高考第二天,少女第一个出考场,她理所应当的接受了采访,对着记者的镜头很保守的说“六百多分吧,如果不到六百分家里不会同意我继续读书”,露出了那双令迟赢惊艳的金色双眼。
虹膜异色症,这就是上天给钟菡最好的馈赠。
那时的迟赢年轻气盛,加上一直资助贫困学生。她听出来少女的言下之意,在出差的最后两天开着车直奔钟菡在的那个偏远城乡,然后发现钟菡破破烂烂的家门口停着劳斯莱斯,保时捷,宾利……唯一差了一点的那个甚至是官媒的新闻采访车。
一群有钱人跟竞标一样要资助钟菡,直到这时候,迟赢才想起来看了一眼微博,发现高悬榜首的词条赫然是:“少女过重本线,父母为出资弟弟初中学费逼她放弃学业。”
底下配图赫然是少女干净漂亮的长相,还有那双惊艳的金色双眸。
本来打算离开的迟赢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看着那一堆表示要资助钟菡的男的,头脑一热,毫不犹豫下了车。
然后过五关斩六将般的,从一堆企业家手里抢走了钟菡。
说是抢倒也不是那么回事,那些企业家们的意思大多是要给钟菡一笔奖金,然后让少女继续读书,毕业后可以进自己的公司。迟赢直接拿着一笔钱找上钟菡的父母跟弟弟,和三人聊了半个小时,再出来时,钟菡的资助人就定下来是她了。
等到两年之后,已经跟家里断绝关系,改名萧北安的少女一边帮迟赢揉按小腿,一边平静交代:“我英语卷子有一半是乱填的,作文也没写,当初其实可以考得更好。”
迟赢放下手机,问她:“为什么没写?”
“我要保证第一个出考场,这样才能有采访。”萧北安说:“不管考了多少分,我弟弟都不会让我继续读书,只有得到媒体的支持和外界资助,拿到曝光度,我才能离开他们。”
她成功了。
迟赢拿了一大笔钱把她带离了小乡镇,等钟菡刚满十八岁就和父母断绝了关系,连名字都改了。
她自己跑去把名字改成迟赢最喜欢的小说主角的名字,拿出一半的奖学金给迟赢买了条奢侈品手链,回家时单膝跪在灰色羊毛地毯边,温顺的给女人戴上,抬起头小声抱怨:“为什么姐姐宁愿去酒吧,也不看看我呢?”
迟赢垂下眼睛和她对视,如同仰视神明般仰望女人的少女眼瞳里流动着勃勃野心,如同璀璨的黄金与耀眼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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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北安下车的时候已经换好了高跟鞋,也补了妆。
在很久之前,迟赢从后视镜看着萧北安扎头发。在国内,这种又红又白又黑的配色实在很跳脱。她想起很久之前,萧北安住在自己家里的时候,周末自己谈生意,也总是萧北安开车。
女孩的车开得很稳,她从大学时期就知道怎么做一个合格的司机及助理。无论是帮忙拿行李,准备额外的饮品、衣物甚至药物,还是保证车内温度随时舒适宜人,开车时尽可能没有任何颠簸,让迟赢化妆和补觉都没有半点问题。
那时迟赢的生意伙伴大多会感慨她有“这么好的女助理”,那时……萧北安是一头不到肩膀的短发。
光是学业就已经很繁重了,在读书的同时想要做迟赢的女友和助理,女孩几乎是连轴转的。
“……我们应该谈谈。”在萧北安下车前,迟赢忽然说。
“我会在九点前回去,但是回去后还有些事得处理,如果你要今晚谈的话只能在十点半到十二点这个时间。”萧北安把头发盘好,戴上眼镜,从后视镜里像鹰隼般机警又锐利的盯着迟赢:“这个打扮怎么样?”
女人穿着量身定制的白色衬衫,卡其黄的阔腿长裤经典内敛,手腕上挂着和耳钉颜色相同的金色手链——但妆容实在老气。
特地描了明显唇线的口红,画浓了的眉和擦掉烟熏,换成大地色的眼影。迟赢隐约记得萧北安之前是相当会化妆的,女孩早早就将得体的妆容作为陪在当时的自己身边的必修,没理由现在退步至此。
“你是故意的吗?不希望对方认为安娜科技中国区的CEO太年轻?”迟赢实话实说。
萧北安点了下头,戴上眼镜。
女人看着萧北安没有一丝皱纹的脸,想起自己每晚必须涂的眼霜,移开目光:“如果要专业一点的评价,个人建议你把眼镜摘下来,没人不会被一双金色的眼睛吸引,他们会认真听你的话的。”
“如果一个六千万美元的单子,需要让对方因为这双眼睛才肯听一听我说什么,我现在最该做的就是滚回德国辞职。”萧北安拉开车门,潇洒地下车,留给迟赢一道修长的背影:“晚餐不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