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呼吸新鲜口气,在张起灵的监督下,尤池练完黑瞎子安排的早功,跟被路边撵走的野猫喉咙发出咕噜咕噜不满声,时不时发出叹气声在硬撑扎马步。
所谓练功就是加强体力锻炼和逃跑,和黑瞎子、张起灵使用一半的实力过招。正常人是不会拥有跟他俩变态般的体力值和武力,往往结束之后,尤池仰躺在地面感觉四肢酸痛,喘着上气不接下气,心脏剧烈跳动跟沾满汗水的白短袖。而对面的人气息不变、一滴汗都没出,倒是像热身前的拉伸运动。
据黑瞎子的说法:人过了16岁就错过“打熬筋骨”阶段,身子骨早已定型,童子功的事就别想了;你呢,筋骨硬度还没小王身板结实,小王也就是店里伙计名称;好在你身体柔韧性倒是异于常人,可以多练练挨打的承受能力,这样你可以多撑一会方便逃跑。这话刚说完被尤池冷目相待下,冷冰冰地“哦”应声。
我恨,尤池磨着牙,操练过度的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酸痛不已。想休息的念头腾上心头,视野正对面是在凉亭里抽着烟,翘着二郎腿的黑瞎子。
黑瞎子吹个口哨,从桌上果盘往嘴里塞了块小熊形状的小饼干,“徒弟啊,再坚持一会啊!”
那是我的,可恶!尤池舌尖抵住上颚,眼神带着杀意冰凉凉盯着他。还是特意给小费让黑瞎子店铺伙计外出跑一趟,包裹葡萄干、松软又甜度适中的小饼干!
可惜白眼抛给瞎子看,白费心思。一盘蚊香全部烧完落在深蓝描金铜制香盘,尤池已经整个人累到说不出话,眼白部分因长时间使用变得有些浑浊与之产生微妙差距仍旧清澈透亮绿瞳。此刻正有气无力地半蹲在院内,扭开用来接水浇花的生锈水龙头,两手捧起水朝脸上泼;冰凉寒意足够让人身上的燥热褪去几分。他不耐烦地撸起衣领子和袖口,已经变成湿漉漉背心;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蓬头柔顺的短发被汗液浸湿,他胡乱连抽几张纸巾盖在脸上仰头,发丝的水滴混杂着汗珠被对面拿着蒲扇的黑瞎子有力而稳定的扇风扬起。
那股异香被风力弥散开在空气,对尤池来说,闻多了也就习惯,就当做终身拥有免费香水陪伴。他咕嘟咕嘟地喝完水,前臂一圈把石桌中央的果盘挪到眼前,眼睛扫视点数,还剩五块,用纸巾捏着饼干送进嘴里边。
黑瞎子俯身给人不停地扇风倒水,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一起一伏之间伴随着咔嚓咔嚓声地咀嚼着饼干。下意识侧头用右拳抵住,胸膛情不自禁地进行小幅度振动,鼻息间发出微弱及轻柔的笑意。
——
肚子又饿又扁,见着饭桌上伙计做的饭菜,两荤一素,尤池只觉得两眼昏花,真想一头撞死在墙壁。他弯腰低头咚敲打着木桌,趴在桌面,没有食欲得闭上眼睛不想面对事实。
黑瞎子问他要不要来口青椒炒饭?尤池头甩得跟拨浪鼓,坚决地拒绝把他那盘炒饭推回。
见他脸蛋皱成一团,很是抗拒,张起灵握住筷子的手顿住,夹起一块指甲盖大的鱼肉,尝了一口,有盐和未处理干净的土腥味,眼皮子不眨地咽下。
于是他默默选择舀起一勺豆腐放在尤池碗里,说了句:“这个最好吃。”是最简单不出错的蒜苗素炒嫩豆腐,除了有点咸要多送几口饭。青菜是煮得鲜绿、张起灵刚才吃着只感觉口感硬挺,应是半生不熟。
难怪黑瞎子只钟情于青椒炒饭,桌上的菜是一点都不碰,感情是深知自家伙计厨房手艺。
“我不想吃这个!闻起来就不好吃的感觉!”尤池加重语气严肃地表明自己的态度,碗里米饭被他用筷子戳来戳去。
这时,黑瞎子出了个馊主意:“哑巴,你去后门空地那,隔壁大妈料理的小菜园摸两把韭菜回来,整个韭菜炒鸡蛋。要吃吗?”
后面那句话是对着尤池说,尤池点点头表示同意,对于张起灵的厨艺他除了相信别无他法。
于是,三人赶到后门边:林木茂盛,绿意葱郁,阳光透过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在在脚下,走到香樟树尽头是一片空地,张起灵迈着矫健灵活的身姿,一个脚尖快步闪电般闯进属于黑瞎子家的铁皮屋盖顶的鸡窝,那儿的母鸡都不在屋内估计是到每天散步时间,他从里头果断地掏出三枚鸡蛋,双手摆动加速,抬高膝盖,长腿一跃而起跨过围栏,将身后沸腾炸窝母鸡的愤怒叫声甩至身后。
“啪啪啪”,是黑瞎子在拍手鼓掌称赞:“哑巴,不亏是你!”被他下意识带动气氛,尤池不由自主也跟着鼓掌,赞叹:“好身手!”
“快走吧。”沉默片刻,他拉低兜帽,踱步到拿菜篮的尤池身前,躬身把鸡蛋放里头。又往前走了十几米远,三人来到围成一个篮球场大的小菜园,围栏是长短不一的篱笆环抱,有些篱笆顶端被削成粗糙的三角锥形状,走近才发现那篱笆比想象中高点,到人腰际。尤池皱眉,思索该如何进去?
这会儿,前头的黑眼镜,仗着身高腿长优势,右手轻松地扶住其中一根圆顶碗口大的柱子,两腿一跃,入了园内;张起灵跟着轻描淡写的横越护栏,就剩尤池孤零零在那头。
可恶,他们都这么悠闲且从容闯进,尤池捂着眼刹那间脑海闪过一个画面:自己双手撑墙,卡在木栅那磕磕绊绊、撅着屁股慢悠悠地攀爬进去!与之对比,这简直太丢人了!
“徒儿,快过来,想啥呢?”黑眼镜叫道。
“来了。”尤池应了一声,不再犹豫,双眼紧锁篱墙,往后退了几步,身体下倾,飞奔起身,右脚一踏,猛地一跳,过去了,但势头太猛一时挺不住,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倒菜地,怕不是要摔个嘴啃泥。
好在,两人一左一右两边不约而同地搭把手臂,迅速地把人的上半身兜住。尤池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黑瞎子语气戏谑道:“徒儿啊,你这咋这么不小心呢?”他有些郁闷沮丧,显示是对于差点摔跤出丑有些在意,嘴角不自觉往下撇,借着力道站稳住低声嘟囔道:“谢了。”
踩在湿润润的地里,尤池四处望去,以最中间摆的是一个蓄满一半雨水的老旧圆弧形的陶瓷大水缸为中心,呈十字分用碎石块铺好的小径道路,田地北边靠门的那两侧是长势格外好的乌塌菜,小白菜,生菜......依次往后是两三排井井有条每隔几米就支棱着木秧,蜿蜒垂下的是又大又厚的豆角,几颗还带着水珠的茄子紫的发光,青椒、红辣椒青翠欲滴;而他们要找的韭菜苗,被张起灵眼尖指向西边小角落里,他开口道:“在那。”
随着张起灵话语,两人齐齐望过,黑绿黑绿,叶子宽宽连在一块形成一簇簇的韭菜田。尤池踩着小步伐,左手跨搭菜篮插兜半蹲身子,张开两只手一上一下握住小臂长的韭菜中部,手一用力往不同方向去拧断。“慢!”黑眼镜一声道喝,赶紧出声阻拦住尤池的动作。“尤池,韭菜不是这样摘的。”他摸不着头脑反问:“那怎么摘?”黑眼镜上前蹲到一旁,指着埋在土里的韭菜根说:“你要把它从地里拔出来。明白了吗?”“嗯”尤池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乖巧听话的点点头。
就在黑眼镜纠正尤池拔韭菜苗最好要从根部拔时,张起灵耳朵一动,听到脚步声向这边走来。
“啊!”一声惊呼,随之而来的是一个尖锐刺耳的中年妇女声势响亮如打雷骂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菜园里?”眼睛瞪得老大,怒目而视、目光如剑扫视过三人。两个成年男性和一个青少年?好啊!这还是怂恿带坏未成年的孩子呢?
我靠!尤池嗖的一下缩回手,心脏短促差点要暂停,他额头冒着冷汗直下,僵着身子去看一旁的黑瞎子示意,咋办?被逮个正着!
黑瞎子安抚拍了一下尤池的肩膀,两手撑着膝盖就站直,转身回头,热情地打招呼,笑呵呵道:“张姨,是我,隔壁店的老齐,您认不出我啦?”
哟,张姨一拍大腿,往他一米八大的脸上瞧带着黑墨镜的标志,这不是隔壁古董店的眼睛好像是瞎的齐瞎子吗?顿时放下了警惕心,好在是个熟人,要真得是三个陌生凶恶悍匪闯入自己的菜园,她一个女人哪里抵得过拳脚相加说不定就要命丧黄泉。
这会才丢掉手中的长木棍,开口问道:“齐瞎子,你怎么跑到我菜园了?还有这两位是?”被点到的张起灵装真哑巴,拉下兜帽两手插兜不说话站的直挺,尤池有样学样。
无奈的齐瞎子把尤池揽到身旁道说:“我家新来的小朋友挑食呢!”叹着气还掐人没多少的脸颊肉,似乎被折磨得头疼。
“这不正准备准备宰只鸡,没想到,这一望见您种得菜,可就走不动路了!你种得菜可真好!水灵灵的一片!”说张姨比了大拇指。
张姨被夸着心花怒放,心头早就把怀疑是偷菜贼的事给忘了,黑眼镜又接着说道:“这不,想用刚热乎的鸡蛋跟您换两把韭菜呢!”
牛!真牛!尤池是从打心底无比佩服他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哦,不对,他本来就是瞎子。
瞧是两个俊生又帅气的小伙子,尤其是这个小的,真是漂亮的混血孩子,瞪圆眼睛一闪闪,无辜既可怜,再大的怨气看在这张脸都消下去。
张姨笑眯眯说:“哎呀,你们也真是的,我这种的菜哪有这么好,不过比那外面卖的青菜,你张姨我精心伺候的菜,那可是新鲜水嫩还好吃,那都是浇的天然肥料!”
“是真的,我一看见那韭菜绿油油的,如果用开炒菜肯定特别香,您可真是个种菜专家!”尤池赶紧接力赛似的,扬起笑意宛如春风甜丝丝的像极学生时代的乖孩子,胳膊肘推了张起灵,年老长辈最吃他这一套。张起灵站在他身后,兜帽跟着沉默点头。
果不其然张姨被尤池夸得心花怒放,笑容满面下地给人两手拔满韭菜就塞进尤池的菜篮。“既然这样,小伙子,都尝尝你张姨我种的菜哈!不用客气。那两鸡蛋就不用了,这韭菜也不值个几毛钱。”
见到乖巧可爱的小辈,张姨内心无处发泄的母爱涌上心头:“孩子!听齐瞎子说你挑食啊!你这可是长身体的时候,挑食可不行!长不高的!”
‘长不高’这句话重重地扎在尤池心脏,他差点喷血,用力拧住旁边憋笑捂住嘴、扭成蚯蚓的齐瞎子,眼底笑意没有变化,和蔼说道:“张姨,我知道,挑食不好,只是家中做的饭菜实在不合口味呢。”
被尤池的话转移,张姨拍着脑门一下子想起隔壁家好像确定家中无女人做饭。望着齐瞎子上下扫视满意点头:看起来样貌还没30岁,是古董店的小老板,未结婚生子,要是给介绍给自家大姑娘,就是这瞎了眼的毛病,只能忍痛割爱放弃又一个优质适婚男士。接着她眼睛一亮看到尤池身后的眉清目秀的张起灵,那心思可活跃起,拉着人问:“小伙子,几岁啦?有没有对象,姨家中有个老姑娘……”
这下笑意转移到尤池的脸上,看在张起灵眼神透露出无奈好似在求助,他只好给人问起菜谱的事。
回去的路上,尤池走在最前头,咬着张姨送的沾雪霜的甜柿子,眉眼弯弯问:“张起灵,你会做饭吗?刚才张姨讲的那些技巧你都听懂了吗?”他低声说:“会,我都记住了。”
“哎呀,没想到啊!哑巴,你也有今天!怎么样,对张姨她女儿心动不?”黑瞎子是双手托仰头,不怀好意打趣着万年冰山不融的老冰块,思绪逐渐飘到原来他们已经都是几百岁的人,娶妻生子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是一种危险也是软肋,为了以防万一,拥有爱情喜欢上一个人实属天方夜谭,尤其是哑巴张,动不动就搞失踪消失在祖国的大好江山,时不时还失忆。
“……你知道不可能的。”面对老友齐瞎子的打趣,两人都心知肚明,于是张起灵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气氛陷入一股沉默,黑眼镜早就已经哑巴张张嘴吐不出几句话,弯起嘴角笑了笑,想道:哎呀,还是逗逗小孩玩比较有意思
倒是肚子饿瘪赶路的尤池急忙活着回家,可厨子跟菜都在后头两人手上,他回头招手叫道:“走快点啊!我都要饿死了!”不满他们走路跟乌龟似的:“干嘛?你两大老爷们真想去跟张姨家女儿相亲啊!”
“哪能啊!我这么个青年才俊,怎得要个貌美佳人陪伴才对。”
“……”
尤池才懒得理臭不要脸、自恋上头的,默默地翻了白眼,推着两人后背走快点!他要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