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睛已经再次合上。有什么碰到嘴唇，他本能地张开嘴，咸香的粥滑进嘴里。之后他就这样半睡半醒地接受投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投喂结束了。那道低沉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想去洗澡吗？”

    他点点头，接着就感觉到整个人突然变得轻盈了。好像有人将他打横抱起来，但这个荒谬的想法刚出现就被他打消了。

    他好歹也是个一米八的成年男性。身边谁能有这个力气？可下一秒，脑海里浮现了一条结实的手臂。稍稍用力就可看到凸起的青筋。

    关凯那个混账！

    他在半睡半醒间恨恨地磨牙。

    我不是说了需要时间考虑吗！哪有六年不见，一上来就把人□□了的！那个外星人！和大学时一样不可理喻！现在还变得更加变态！更加霸道了！

    额头被敲了一下。

    “不准骂我。”

    路斯辰再次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凌厉的剑眉蹙起，显示出不悦。

    他突然想起大学时这个人就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候总给人一种大孩子受委屈了，需要人哄的感觉。

    “关凯……”

    他不是想说什么，只是想喊一下这个多年来连在心里都不敢喊的名字，他总生怕遗憾会化成实体，缠绕住他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来。

    喊出来后，就感到鼻子发酸了。他伸出双手，环抱住关凯的脖子，将头埋在关凯的脖颈间，又喊了一次。

    “关凯……”

    能抱着当事人喊出这个名字，带来的便不是遗憾，而是浓得化不开的爱意。

    怎么都割舍不掉的爱意。

    在完全不敢抱希望的日子里，他就一次次地问自己：“为什么不死心呢？”然后总会在下一秒收到那个人发来的消息，或者看到那个向自己跑来的身影。

    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这是因为他们是同班同学兼室友，整天都要碰面，他就是会不可避免地受到吸引，毕业后就会好了。

    然而在与关凯分开的六年里，他终于不得不承认是自己做不到放下。

    不肯放下父母离世带来的伤痛是因为他想用这份伤痛来永远记住疼爱自己的父母，就像在一遍遍地跟已逝去的父母说：“在这个世上，还有人永远都希望你们不要离开。”

    可是他对关凯的感情呢？他很清楚让关凯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会更好。他都能想象到关凯带着儿子一起玩游戏的情景，还有让女儿骑在自己肩膀上的幸福模样。

    他自然是不希望关凯还记得曾经有个大学男性朋友喜欢过自己的。

    纯粹是他自己放不下。也许是要记住那个愚蠢的自己吧，再怎么痛苦都忍住不哭，能看到心上人的笑脸就觉得开心。就是这么愚蠢的自己。

    关凯将他抱到浴室时，他的脸上已再次流满泪水。指背在轻轻擦拭他的眼泪。

    他听到关凯在嘟囔：“怎么又哭了？我都已经在努力伺候你了。”

    接着他便感到额头上传来嘴唇柔软的触感。

    “没事的，你受伤了，我就帮你包扎。”

    声音比那触感更温柔。

    在那一刻，路斯辰感觉到心底有什么在一点点地消融。

    ……

    关凯抱着他躺到沙发上，找了张毯子盖住两人。

    不过沙发再大对两个高大的成年男性来说还是小了点。这倒是让路斯辰有种回到了大学时的感觉。两个大男生非要挤在一张单人床上睡觉。

    关凯似乎也想到这件事，将嘴贴在他的耳边说道：“路斯辰，我喜欢抱着你睡觉。好舒服啊。什么抱枕都比不上你。”

    “……我为什么要和抱枕比？”他突然想起关凯的母亲给关凯送的巨大抱枕。心又有点刺痛了，“你母亲会同意我们在一起吗？”

    “你肯考虑和我在一起了？”关凯的关注点却是别的。

    “我本来就会考虑。我一直没有放下过，但你不给我时间考虑！”

    “给你时间，你又要退缩了。”

    路斯辰没吱声。

    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那样做。两人要在一起本就面临现实中很多障碍。

    像他那个同事，不也因为现实压力没有选择去游戏公司追逐自己的梦想吗？

    “路斯辰，”关凯握起他的手，把玩他的手指，“我母亲还不同意，父亲应该也不会，但这些年来，我倒是想通了一件事。

    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和事都不会变，能改变的只有自己。大学时我一直想着要改变你。我希望你能主动一点、勇敢一点，希望你能将自己的真心表露出来，但你就一直都是那样。

    你有你自己的坚持，有你的逻辑。我强行去改变，你还会觉得我在仗着你喜欢我欺负你，所以我不会去改变你了。我只改变自己。

    你不用担心我父母那边，我会处理好的。你也别花时间自己去考虑了。我很担心你会琢磨出什么玩意儿。除了和我在一起还能有别的答案吗？”

    关凯说到最后，捏住他的下巴，让他看向自己。脸上是那熟悉的灿烂笑容。

    “就这么决定了，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我们就去看房。你喜欢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