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灵站在村口的晒谷场,周身一袭玄衣,披风随风猎猎作响,眉眼间却带着笑意,像是一位游玩的贵客。

    可只有站得近了才知道,那笑意是冰冷的,是血色的。

    她脚边横着一具尸体,是方才跪着求饶的老林头。他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沈灵听了,便亲手一剑抹了他的脖子。

    鲜血喷溅在她雪白的袖口,她却连眼都没眨一下。

    她只是歪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村民们,嘴角那抹笑,愈发诡异。

    “还有谁,不说吗?”

    没想到,这个世界还有人维护她,你为何总是这么好运,牧苏苏……

    她话音未落,便有一黑衣人挥刀,将一个胆小哭号的妇人劈倒在地,血花飞溅,惊得旁人纷纷后退。

    孩童嚎哭,老人哀号,场面一片混乱。

    红姐扑过去抱住妇人的尸身,哆嗦着哭喊:“你们疯了!她走了!真的走了,我们不知道去哪儿,哪儿都不知道啊!”

    “我知道你们在包庇她。”沈灵冷冷开口,语气森然,“牧苏苏……呵,她可真是好手段,一个山野村姑,竟能让你们这群人心甘情愿地为她守口如瓶。”

    她缓缓踱步,每走一步,就有一名黑衣人随之而动,冷眼扫视着地上的村民。

    “我再问一次。”她的声音很轻,但落在众人耳中却如雷贯耳,“她去哪里了?有人帮她?是往镇上走的?还是躲进山里了?”

    “她真的没说……只是留了封信……说要暂时离开……”红姐哭着解释,声音已经带了几分虚弱。

    沈灵一顿,轻声念着:“信?”

    “信在哪?”她忽然转头,目光森冷如刀。

    红姐身子一颤,却没出声。

    沈灵眸光一沉,倏地一掌拍出,将面前一名跪着的壮汉震得倒飞出去,胸骨塌陷,当场死绝。

    “既然她留了信,那她就是早有预谋!”沈灵语气陡然拔高,隐隐带了歇斯底里的怒意,“是你们帮她!是你们通风报信!”

    张婆子咳着血颤巍巍站起:“她一个姑娘能走多远?你若真有本事,就去镇上找她,不必在我们这些糠壳老骨头上撒气。”

    沈灵眼里闪过一抹怒火,猛地一挥手:“把她绑起来!一个一个问,问不出就砍手,再问不出就砍脚,问到她为止。”

    黑衣人立刻动手,张婆子被硬生生拖了过去,红姐扑上前去,死死抱住婆子,喊得声嘶力竭:“住手!你们不能这样!她是个老命了!”

    “我们真的不知道,放过她吧!她就剩这点日子了……”

    沈灵置若罔闻,反倒笑意更深:“老命?老命也要拿来赌,她愿不愿意?”

    她靠近张婆子,蹲下身子,语气亲昵得几近恶毒:“你愿意用命,换牧苏苏的命吗?”

    张婆子冷冷看她一眼,唇角泛起一点凄凉:“我愿意。可惜你这杀人的疯子,配不上她活着。”

    沈灵眸光骤然森寒,猛地起身:“给我烧!把她家烧了,再一个个来问,我倒要看看,这村子究竟能硬气到几时。”

    黑衣人立刻动作,火把点燃,朝村口木屋丢去。火光瞬间蹿起,染红半边夜空,屋内传出哀嚎声,有老人在屋里来不及逃出,被浓烟熏倒。

    村民再也忍不住,纷纷跪地求饶:“别烧了!别再杀了!”

    “我说!我说!”

    一个瘦弱汉子终于崩溃,哆哆嗦嗦道:“她……她是往永宁镇去了!”

    沈灵抬眸,眼里一片冷意。

    “具体哪儿?”

    “我……不知道,她背着包,自己一个人走的,真的就这么多了!”

    “你最好别骗我。”

    “没有骗!真的没有!她连车都没带,就是一个人!”

    沈灵沉吟几息,忽地转头。

    “够了。”她轻声说,“村子烧三间屋,其他人先别动。”

    黑衣人领命去办。

    火光渐渐在夜风中升腾,带着木柴焦煳味和血腥味混合,弥散在整片村庄。

    沈灵抬头望着那片夜空,眸色一片幽深。

    “牧苏苏……你果然没死。”

    她缓缓扬起嘴角,声音轻柔得像是耳语,又像是毒蛇吐信:

    “但你以为你逃得掉么?”

    她转身,淡淡吩咐:“回去调人。暗哨封住永宁镇到落水镇之间所有渡口和岔道。”

    “她若真是往那边去的——”

    “我要她自己送上门来。”

    乌云压顶,天色渐沉。

    张婆子倒在血泊中,浑浊的眼仍旧睁着,仿佛死前也不曾后悔半分。沈灵懒懒掸去溅上斗篷的血迹,眼神却越发清冷。

    “我就不信,她走的时候半点风声都没露出来。”

    地上的人越来越少,有人死,有人重伤,也有人心软,话到嘴边却哽住不敢说出。

    沈灵倚着长剑站定,微微侧头,语气温柔得近乎诡异:“继续,按户搜,连鸡窝也别放过。”

    “是!”

    黑衣人一声令下,迅速行动起来。

    鸡飞狗跳,破瓦落地。

    一个妇人被拽出屋外,她的丈夫拼命阻拦,被踹倒在地,满脸是血。

    沈灵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她的心像是被封在冰里许久,只有在“牧苏苏”三个字出现时,才会微微颤动。

    她早就起疑,那夜火光中她明明看到牧苏苏身形动了一瞬。可再一回头,就只剩一具焦尸。

    ——她骗不了我。

    牧苏苏穿越了,和我一样。

    沈灵用手背蹭了蹭唇角的血痕,忽然“咯咯”笑了两声,低语着:“你以为跑得掉?你欠我的,躲到哪里都得还。”

    村子不大,黑衣人动作极快,不到一炷香,已经翻遍了整个村落。

    “回禀主子,并无发现。”

    沈灵冷笑一声,眼神一扫众人:“好,那就烧。”

    “烧?”有人惊恐地抬头,脸色惨白。

    沈灵却轻轻地一挥手,“房子、粮仓、水井,全烧。我要她回来时,看见这里只剩灰烬。”

    “是!”

    火把升起,几间茅屋最先着火,火舌贪婪地舔舐屋檐。

    “别烧啊!那是我家祖宅啊——”

    “我儿子的药还没拿出来——”

    哭喊声响起,夹杂着柴木爆裂的声音。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一条条生路被堵死。

    沈灵站在火光前,仿佛那不是惨状,而是一场盛宴。

    直到一个跪在地上的小男孩拖着血迹斑斑的腿冲上来,对着她哭喊:

    “姐姐你别烧了!苏苏姐姐真的没说去哪!你这样坏,天会打雷劈死你的!”

    沈灵低头看着那小脸脏兮兮、眼泪涟涟的孩子,眼底浮现出片刻恍惚。

    她想起小时候,她也是这样被人摁在地上,哭着喊娘,喊天,喊她活下去的道理。

    可后来——

    她不再哭了。

    她蹲下身来,摸了摸孩子的头,笑得温柔:“小孩子别胡说。”

    下一瞬,她手起刀落。

    孩子的世界陷入黑暗前,最后看到的,是那人染血的笑脸。

    ……

    夜色彻底笼罩大地。

    整个村子沉入火海,只剩焦土与残尸。

    沈灵负手立在高坡,风吹起她的披风,猎猎作响。

    她语气轻缓却冷得渗骨:“牧苏苏,你最好已经死了。”

    “若没死……你回头看到的,只会是地狱。”

    她转身,带人离去。

    整理前后花了整整三天。

    棚顶修了两次,厨房重搭,桌椅从镇边的木匠铺低价购入,连炉灶都是他们两人亲自垒砌。

    手破了皮,腰酸背痛,牧苏苏却没喊过一声苦。

    女子看在眼里,原本还有些不甘,如今已是心服口服。

    夜里,两人对坐在小灶边煮粥,女子终于开口问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像寻常村妇。”

    牧苏苏笑了笑,“你也不像寻常青楼女子。”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知不问根底。

    女子自报姓名:“我叫柳惜。”

    牧苏苏点头,“好名字。”

    “以后你就在前厅当掌柜,我在后厨负责饭菜,厨房归我,你负责账房与客情,分工明确。”

    柳惜有些犹豫:“我真的行?”

    “只要你愿意开始,从头再来就行。”

    这句简单的话,让柳惜沉默良久,眼底有些发红。

    她终于低声道:“好,那就一起干。”

    ?

    两人开始奔波筹办。

    柳惜亲自出面请镇上名流、茶客入伙,牧苏苏则带着提前炒好的两款酒肴,在镇尾夜市悄悄出摊试味。

    头一回开锅,客人不多,但味道一出,竟有路人自发排起队。

    “这鸡丁炒野蒜,香得让人流口水——”

    “掌柜的,明日可还出摊?”

    牧苏苏只留一句:“后天,镇口新开酒楼,名曰‘归野’。”

    人群哗然,竟有人当即表示愿意包桌庆贺。

    消息传得极快。

    柳惜处理得更是老练,她将自己过往积攒下的人脉全数调动,甚至还有些富家公子对她情根未断,主动送来食材、布料,外人以为她红颜得宠,只有牧苏苏知晓,那些人是她一一试探筛过,专拣那些心术不正却贪财的,敲一笔便断来往。

    “你不怕他们报复?”

    “他们真要报,我反倒轻松了,”柳惜笑得冷艳,“等他们露出獠牙,我正好一刀斩了。”

    牧苏苏看着她,忽然觉得这女子,比她想象得更适合做这前厅的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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