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给我滚!”
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没有人再开口说一句话。一声砰的摔门声,商航头也不回离开了。
凌晨两点的A市并不昏暗,夜幕被五光十色的灯光侵蚀,空气中依稀可见淡淡的光晕,高楼鳞次栉比,抬头看不到边际。商业化浓度颇高的城市缺少了人情味,一呼一吸间只能留下阴冷的湿气。
商航踩着一深一浅的脚印,眉眼间尽是阴郁与不甘。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那么多有钱人,多他一个有何不可。他也不明白,为什么穷人要生孩子,生不起就别生,冠冕堂皇地说为你辛苦为你好,到头来连基本的生活需求费都给不到。
想起父亲刚刚怒发冲冠,脸红脖子粗让他走的情形,他裹紧了衣服,觉得更冷了。
走在路上,他没有抬头看别人一眼,只是闷声往前,不想理会任何人,却被一阵动感音乐怔愣,同时,他听到了此生难以忘怀的声音,充满懵懂的天使气息,说出口的内容却鲜血淋漓,像是恶魔的呢喃。当然,这些是他后来回忆时才察觉出,现在他仅仅有些莫名其妙罢了。
他听到一声略显沙哑的男音,却很清冽,如沐春风般。
“要来吗?”
商航终于抬起头,眼前人兀然闯进他的视野,满世界好像突然变得生动起来。该则么形容当时的惊讶,因为那是一张见之难忘的面庞。微垂下的睫毛很长,眼里好像有破碎的光,唇角轻抿,颇有几分生涩与温驯。他没有看他,但是商航知道那人是对着他说的,没有人比商航更加敏锐。
商航第二眼看到他穿着价值不菲的外套,是他几个月的工资。
他适当表示疑惑,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说给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听。可是那个男人却笑了,他笑起来也是温温柔柔的,姿态像个女生。
“你是哪里人?”他轻轻开口,说话声音也挺小,应该只有他能听到。没有等他回答,他自己接着说:“不是本地人吧?”商航已经忘记他来的目的,现在只想着怎么回答这个温柔的男人。被陌生人搭话,还是这么漂亮的陌生人,夜已深,路上零散的人皆是行色匆匆,与他们格格不入。或者说他们才是另类。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终于流露出几分这个年纪该有的迷茫与朝气。“我是H县来的。”
那个人又笑了。嘴唇微抿着,勾起向上的弧度,也不过分夸张,淡淡的。
“你很不错。”他又撂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转身示意他跟上来。莫名其妙地,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敲晕了,总之商航头脑一热便跟了上去。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进入不知道什么地方,心里只有惶恐与不安。但是那人什么都没有察觉到。里面类似一个酒吧,他轻车熟路地到吧台点了一杯酒,然后递给他。
商航显而易见地犹豫了,短暂的沉默却让那个人扑哧笑了。他笑得也很温柔,是善意的微笑。
“不是酒,只是普通的水而已。”商航听说过不少酒吧骗局,抑或是保命指南,但他想到破烂的家庭和无法回头的路,想着算了吧,就算真的死了,也就是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世上还是好人多,一杯下来无事发生,好像只是普通的水而已。他环顾四周,里面没什么人,装修却很豪华,他只能从自己贫瘠的视野中看到那些随意摆放的酒非常昂贵,心中生起几分退缩。
一只手拉住他。商航又低头看那人的手,骨节分明,总之不是一路人,他想回家了。
可是他感受到自己的耳垂被温润的口腔含住,那个男人在他耳边轻轻喘息,分明不带一丝情.色,分明他是个钢铁直男,但他还是感觉到自己的胯间发生明显的变化。商航脸色变了,转头去看那人,突然被一只作乱的手摸得没了脾气。那个男人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停止了动作,但是商航主动了,去他妈的世界,一起毁灭吧。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及时行乐,他有限的人生里可以体会一次,那就这样吧。
那就算了吧。
余欢提着行李箱坐飞机离开S市,这个像花一样美丽的城市,可惜却不再是他的驻足地,他要走了,头也不回离开这个他从小长大的温柔乡,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曾留下他的足印,但也是时候说再见了。离别就是这样短暂,分开后就不再回忆过往,两眼一闭,就来到新的东方。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大理石铺设的地板,干干净净不沾染一丝尘埃,他以为自己的鞋子会弄脏地板,倒也并没有,还是很干净,干净得像他从未来过。他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他的眼里留下两滴清泪。商航却着急了,“对不起,我弄疼你了。”余欢摇摇头,光.裸的身躯更加贴近他,那片扑朔迷离的欢愉。感受着不着边际的一切,荒唐又荒唐,但那又怎样,那就算了吧。
商航一瞬间只觉得他离自己好远好远,他本来觉得他们终于是一个世界的人了,原来并不是。
喝掉的咖啡见了底,淡淡的咖色贴合在杯底,渐渐发凉,最终变成不透明的黑,随着时间融化,然后消失。商航坐了许久,直到服务员礼貌询问时,他才突然回过神,说了声抱歉便走了。温暖的光晕徘徊在灯边,黑色的影子不一会就消失不见。
到底哪里,才是他的家呢。
商航又回到了那个沉默至极的房子,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但这就是他的家,无论他是否接受,家就是这样,不论你心在何方,他永远坚如磐石屹立在那,不论里面的人是谁,不用问,也不用说。时间会告诉一切的,最后的人都会回来。哪怕你不再想见到他,他都会回来,就这样随着时间流失,变成石头,慢慢也就成了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