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离不想与常朗多费口舌，径直开门见山：
“明日你们常家要领着你那位长姐来沈府与我相看，意图促成我与她的婚事。”她语速不紧不慢， “我无意成亲，也不愿与你有过多牵扯。明日你只需设法拦住你父母来沈府，此事一成，我立刻将那一百两银子交予你，你拿去还债。”
沈离微微俯身，语声低沉而透着狠意：“若是你办不到……到时即便你靠自己筹到了钱，我也会亲自登门，将你在外欠下赌债、被人围堵威胁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诉常老爷。”
语声落下，她的目光一寸寸扫过常朗，冰冷而锐利。
常朗怔怔地站在原地，神情满是震骇。他早听家中提起，几日前父母正为那痴傻的大姐物色亲事，只当是走个过场，没曾放在心上，却万万没有想到，被安排的对象竟是沈离！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曾经那个唯唯诺诺的“娘娘腔”，如今竟敢翻身压他一头，还借着银两将他牢牢钳制，步步紧逼！
沈离瞥了他一眼，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常二公子，如果你不想被你爹打断腿，就趁早听话。”语气不急不缓，却冰冷透骨。
常朗咬了咬牙，眼神闪烁不定。良久，终是低下头，闷声应道：
“……我知道了。明日我会想办法拖住他们。”
沈离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最好说到做到。若让我知道你耍花样，就算搭上我自己，也要让你名声扫地，身败名裂。”
话音一落，她转身而去，衣袂翻飞，背影干脆利落。
常朗站在原地，望着那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翻江倒海，久久难以平复。一种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在心底悄然滋生——羞辱、愤怒，抑或是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意。
他忽而觉得，自己今日似是见到了一个陌生的沈离。
不再是任人拿捏的傀儡，而是一个真正觉醒的人。
*
沈离回府后，顾不得片刻歇息，便径直去了刘氏院中。
她神色凝重，只说需要些银钱打点，事关偏房未来，不便多言。刘氏虽然疑惑，但见沈离难得露出如此郑重的神色，心下也知这事定不寻常，便狠了狠心，从自己藏下的私房中取出了银两。
然一通清点下来，竟只凑出四十两。
沈离怔了怔，沈府虽不是什么王侯贵族之家，却也家大业广，刘氏贵为二房太太，竟只能掏出这点碎银？这与她印象中大户人家应有的丰裕实在不符。
她再三叮嘱刘氏此钱极为关键，关系到她这门婚约是否能作罢。可刘氏只是摇头，眉间也浮出一丝羞惭之意，苦声说道：“儿啊，不是娘不帮你，实在是这些年府中管事的重权都在大房那头，我手里……真的腾不出更多了。”
沈离咬了咬唇，低声道谢后拿着银两离开了刘氏的院落。
夜色已浓，风拂竹影。
她回到屋里，一坐下便陷入沉思。四十两银子虽已是恩情，可要凑齐一百两，还差整整六十两——六十两银子，去何处筹？
她思来想去，头痛欲裂。亲眷不可求，借贷更无门，时间又紧迫，事关婚约之事，她没有多少退路。
片刻后，似乎想起些什么，她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唤道：
“系统……你在吗？我需要你帮我一件事。”
【晚上好。小猿系统诚挚为您服务，请问宿主需要什么帮助？】
“我现在急需六十两银子，有没有什么答题或者限时任务？完成后有奖励的那种，只要能筹到银子，什么都行。”
系统加载片刻，随即响起机械声音：
【系统可为宿主提供六十两银子，条件为：宿主需在接下来的乡试中，取得前三名。任务完成，银两无偿归宿主使用。】
沈离听罢，眼中倏地一亮：“太好了！”然话音未落，那机械声音便接着道：
【若未完成任务，宿主将达成“破灭结局2”：迎娶常家长女，婚后因其突发癫狂，宿主被失手杀害。】
沈离一愣，顿觉寒意自脊背升起。
“……怎么会这样？”她嗓音低了几分，心头发虚。原以为不过是次简单的任务，顶多白辛苦一场，却没想到失败的代价竟如此惨烈。然而现下，又有什么其他的来钱法子呢？
良久后，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接受任务。”
【契约成立。任务正式启动。】
【系统提示：宿主院中东南方向的老槐树下，银两已备好，请注意保密取用。】
等到夜深人静时，沈离悄悄披衣而出，循着指引来到院中东南角。
夜色如水，老槐树下杂草斑驳，她蹲身翻找片刻，果然在一堆松土下发现一个包袱，打开一看，沉甸甸的银锭反射着冷冽的月光，仔细清点后，果然是整整六十两。
她轻吐一口气，却并无多少轻松之感，反而压力陡增。
有了银子，就没有退路了。与系统的契约既已达成，乡试前三名已成她唯一的活路。她提着包袱回到房中，顾不得片刻休息，便启动系统，点灯夜读，再度投入题海。
*
次日清晨，沈离早早地被王夫人唤到前厅候客。
王氏今日特意换了酒红新衣，头饰华贵妥帖，面上精致的妆容衬得她容光焕发，显然对今日“相看”之事抱有极大期待。她见沈离眼下一片乌青，不由一愣：
“哎哟，离哥儿，怎的这般憔悴？”王氏掩唇一笑，语气虽是关切，却隐隐带着几分揶揄。
沈离垂眸，轻声回道：“谢夫人关心，只因想到今日要会客，心下略感激动，夜里翻来覆去，竟有些难眠。”
王氏一听，眼中顿时亮起几分光来，脸上的笑意也更盛了：“哎呦，你这孩子，可比你往日里老成太多了，竟也有了大人该有的样子。你放心，常家是富贵人家，长女虽不太聪慧，可性情温顺，于你便是良配。”
沈离不动声色，垂眸点头，却在心底冷笑——她那位“未婚妻”哪里是什么温顺女子？分明是发疯病时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常家估摸着午前便来，”王氏笑容满面地抚了抚衣角，“你可要打起精神来。”
沈离敛了神色，但愿常朗别让她失望，两人既已一同上了贼船，就得拧成一股绳撑到底。
稍顿片刻，沈离似是无意地问道：“不知兄长今日是否也一同见客？”
“清霁？他一早说要去万卷阁寻几本书，怕是晚上才回来。”王氏顺口答道。
沈离眉梢一动，细细打量王氏神色，见她并无异样，心下一凛。
看样子，王氏并不知沈清霁今日另有安排——昨日那个女子，难不成就是他此番出府的目的？两人约在城郊，该不会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沈离一度生出偷溜出去一探究竟的冲动，可念头才起，又被自己压下了。
“不对不对，沈离！”她心中自语，“你现在最该做的是学习，乡试才是你的生死命脉！偷窥沈清霁的秘密又能如何？若你考不上前三，银子就是打水漂，终是落下个娶傻女、被打死的结局。”
思及此，她暗暗捏紧手掌，下定决心：若今日常家真被拦住，她便闭门谢客，一整日苦读到底！
不多时，一小侍女匆忙跑了进来，面色焦急，气喘吁吁地凑到王氏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王氏原本还满脸喜气，一听来话，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眉头紧蹙，眼底划过一抹怒意。
“常家今日来不了了！亲事之事改日再议！”她猛地站起身，语气中压抑着火气，“真是没规矩，说话一点都不作数！”语罢，便气急败坏地甩袖而去。
沈离站在原地，轻轻吐出一口气，心底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常朗倒也还有几分用处。”她轻声呢喃。
*
回到院中，她立刻唤来贴身侍女明玉。书中曾提到侍女明玉，自前身幼时起就陪在其身边，亦知晓她女儿身的秘密，是前身在这府中为数不多可以信赖的人。
沈离将那一百两银子包好，用旧布细细裹成一个不起眼的包袱，郑重其事地交到明玉手中，低声吩咐道：
“你带着这包袱速速往常府去，唤一叫常朗的人出来。千万记住，此物不可假手他人，务必要当面交到他手里——告诉他，交易完成，这是报酬。”
明玉虽不知细节，但见沈离神色凝重，便毫不犹豫地应下：“奴婢这就去，定不误事！”
吩咐妥当后，沈离方才坐回书桌前，深吸一口气，启动了小猿系统。
【小猿系统为宿主开启“模拟真题”功能，当前科目：八股文】
她点开“八股应试”一栏，页面上飞速浮现出一行行经文。沈离执笔抄写，一边在心中默背，正念到“故为政者，首重于民；民安则国安，民困则国危”一句时，忽听得门外传来叩门声，有小侍唤道：
“二少爷，府外有一女子求见，说是昨日在书院门外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昨日书院？女子？
沈离眉头微动，脑中浮现出昨日那抹粗布灰衣的身影。心下已有猜测，当即放下笔，跟着小侍走出偏院，快步赶往府门。
果见府门外不远处站着一灰衣少女，神色紧张，眼中似含着泪。其身旁停着一辆破烂马车，车轮还沾着泥土，显是一路急赶而来。
少女一见沈离，眼中泪水立刻夺眶而出，竟顾不得礼数，几步上前，便“扑通”一声跪倒在沈离面前，声音颤抖而焦急：“大人，不好了！您救救清霁哥，救救他吧！”
沈离心中一震，原本因学习而产生的疲惫被瞬间打散，她连忙弯下身去将少女扶起，沉声问道：
“你别慌，慢慢说，沈清霁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少女抹了抹眼泪，神情又惊又急，“清霁哥他……他在城郊被人围住了，眼下情况紧急，恐怕性命堪忧！还请大人随我一道赶去，路上再与您细说！”
沈离来不及多想，吩咐随侍一声：“我去去就回，若母亲问起，便说我去集市买些笔墨。”说罢，便随着那少女快步登上马车。沈离刚坐稳，驾车的车夫便一声吆喝，车轮滚滚而动，飞快驶离沈府。
“究竟怎么回事？”她一边开口询问，一边转头看向少女。
然而，身旁的少女却骤然神情大变。那双刚才还泪水盈盈的眼，如今透着冷厉与凶狠。少女猛地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帕上散着浓烈又奇怪的异香。
“不好！”沈离心中警兆大起，正欲闪避，少女却已迅雷不及掩耳地将帕子猛地按住她口鼻。
“你……你——”
沈离剧烈挣扎了三四下，想推开那只布满茧子的手，奈何她本是一弱女子，并无习武之力，不消片刻，只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身子顿时失了力气。
意识模糊中，她隐约看到少女那张漠然的脸上，嘴角挂着奸计得逞的笑。
很快，沈离便如坠深渊，眼前一黑，陷入了彻底的昏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