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在外,如果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的话,还是尽早回山上去。”
春莫寒感觉对面做了人,想了会儿,开口劝到。
温寻春避而不答,转而说起了其他话题。“师姐天资聪颖,即使被废去修为,也应该重新修炼了。可如今过了一个多月,师姐身上怎么一点儿灵气都没有?”
春莫寒神色不变,只是将小碗递到旁边,示意景枝给她加菜。
对于温寻春的话,她也选择避而不答。
看着同往日一样的习性,温寻春都要被她给气笑了。
凡是她不想听的,她就会当做没听见。这狗脾气,也不知道随谁!
于是局面暂时和谐,一个不再劝他回去,一个也不问她为何不重新修炼。
景枝在一旁“伺候”春莫寒吃饭,时不时往自己的嘴里塞一点。
为了不厚此薄彼,她还往温寻春的碟子里放。“这个,这个都是我们家的特色朝食。我与你姐乃是婉平之交,你来这就跟来你家一样。有啥需要就写字,姐帮你跟料峭沟通。”
说完,看着本来还有些剑拔弩张的两人,现在都低下头吃饭。
心中不由得暗叹:还得是美食的力量强大呀!
等到两人吃的差不多了,眼尖的小厮见状上前,给她们递上花环。
“今日是春神游街的日子,按照我们春城的习俗,是要人人簪花的。”小厮将花环给春莫寒带上,顺便解释道:“我们枝上鹊每年的今天,都会为客人们准备一支花环,戴在手上也趁今天的氛围。”
春莫寒点头道谢,手上鲜花编织的花环传来淡淡的幽香。味道是春莫寒所喜欢的,但是她还是微微朝后仰头,将鼻子离远一点。
春城春神游街的习俗,春莫寒是知道一点的,从一位修士写的游记里看来得。
据说七百年前魔族还在人世间行动时,盯上了春城的灵脉,群起围城而攻之。
就在整座城的人都准备赴死之际,春神降临人世,赐下护城大阵,将魔族全部挡在城外。
修士在书里说,这城原本不叫这个名。是因为那位神仙来时,大雪纷飞的季节却到处开满了四季鲜花,走的时候也为这座城留下了春色满园。
于是,城中相信了这位来去无踪的修士,是行走在世间的的神明。
人们为她立庙,改城名,还在每年的三月十二日举办春神游街。
修士曾专门去找过资料,想问问这座城的本名叫什么,也想去看看这座城的护城大阵的阵法长什么样?
不过时间久远,再加上他当时也是个刚踏入修行不久的人,真正知道真相的:要么早投胎去了,要么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到的。
春莫寒在珑曦剑阁二十五年,除了修炼就是去藏书阁读书,几乎除了绝密书籍,她全都读完了。
之所以对这个记得特别清楚,也是因为对春神的记载很有意思。
玄州人人像往修仙,但是至今无一人得证大道以成仙。
这儿的修士也不主张避世,反而是经常出入凡尘地界,帮普通百姓捉妖驱魔。
如果说所谓的春神是木系灵根的修士大拿,那么百姓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把她认为成春神呢?
虽然春莫寒失忆了,但是在看到这一部分时,她的心中就有一个坚定的想法。
玄州天道有失,所以玄州无神仙。既无神仙,有何来春神救世一说。
每每思及此处,春莫寒的心脏就鼓鼓的,好像有什么她无法分辨的情绪,充盈她整颗心脏。
就如同现在,她听着周围人的交谈,心脏却好像感觉到了疼痛。
她伸手按住胸口,在触及到温热的胸膛时,她很清晰的感知到:疼痛不是施加在她的□□上的。
“走,咱们去楼上,春神很快就要到咱们这条街了。”景枝兴冲冲的起身,大手一捞就把旁边两人提了起来。
她拽着春莫寒就往楼上走,“这春神游街可是大场面,让我看看今年贺庆的十二花神长的什么天姿模样。”
二楼正对的街道又延生出来短廊,是枝上鹊观看花生油接的好地点,年年占满了人,只为一睹十二花神的真容。
今年却只站的寥寥几人,穿着也不像是来看十二花神的。
景枝将春莫寒按在椅子上,招呼其中一个人走过来,“给她编个好看一点的,好生机勃勃的那种,过节就是要漂漂亮亮的呀。”
说完,也不等春莫寒拒绝,自己就坐到另一边让人弄了起来。
当然,作为端水大师,景枝也没放过温寻春。“苟道友,不要桑心。虽然一开始我没准备你的,但是我已经让管家双倍给你也请了一个,好好享受吧。”
春莫寒认清现实,知道这番是拒绝不了了,但还是想再挣扎一下。
“劳烦姑娘给我少插一点花,头发也编简单一点。我双目不能视物,太复杂的我拆不了。”她朝着气流被挡住的那边,微微仰头,祈求的眼神似是能透过金色的发带穿透出来。
分配给她的妆娘抿着唇,无声笑着。她轻柔的捧起春莫寒的长发,心中感叹这是她见过最好的头发。
墨发浓黑斑斓,在阳光下就像绸缎一般;金色的发带从发隙间穿插着在脑后系成结,犹如光环一般束缚住了人间灵物。
这般无论是浓妆,还是淡抹,都是衬极了人的。
“我给姑娘编麻花,到时候只需要将发尾那一簇解开就行。春神游街,头发上的鲜花多,福气也多。”妆娘轻声细语道:“我尽量给姑娘减一点,但是今日是个祈福的好日子,太少了也不好。”
春莫寒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姑娘,我给你将发带解开。”妆娘轻轻的结解开,将发带往旁边放。
一只白皙的手就朝着她伸了过来,“麻烦了,谢谢。”
妆娘愣了下,随即将发带放到她的掌心。
春莫寒接过发带,小心翼翼的绑在自己空着的那只手腕上。
“这个是谁送的呀,这么宝贝!”景枝见状,好奇的问道。
春莫寒解下递过去,满足了景枝的好奇心。“我娘亲给我做的,醒来的时候就绑在我的头发上。”
景枝接过,仔细看了起来。
布料很特殊,是她从未见过的材料。金灿灿的,放在有光的地方,还能看到上面流光溢彩,似是活物一般。
景枝的指腹在上面摩挲,布料离开温热的□□后还是温热的,好似自己就能发光一般。
“这是什么料子,摸起来好舒服?”景枝把发带还回去,好奇的问道。
春莫寒摇头,“我也不知道,等我找回了记忆,回家问我娘亲,到时候告诉你。”
景枝看着春莫寒叹了口气,“峭峭呀,太可怜了。失忆了还被赶出宗门,现在连家在哪儿都不知道。来,姐姐抱抱。”
春莫寒挑眉,躲开她的动作,脸上浮现笑意:“姐姐,我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
她被温寻春捡到的时候,测骨龄是八岁,在珑曦剑阁待了二十五年,如今算也是三十三。
不过她失忆前多少岁,那可就不好说了。
景枝笑得更加猖狂了,“哈哈哈哈,那我可以当你奶奶了。虽然咱俩是同一代的弟子,但是姐姐已经二百一十二岁喽。”
她前倾身姿,越过春莫寒去问温寻春:“苟道友今夕何岁呀?”
“某今年刚满十八!温寻春的声音冷清,同他周身的气质一样,跟他劲儿劲儿的长相完全不符。
春莫寒沉默不语,她好像见到了不一样的师尊。她似乎更能理解,为什么温寻春会拒绝自己了。
她还记得游记里清楚写到:春城是一座神奇的城镇,它不仅被灵脉环绕,更是见证了天才的出世。
玄州第一法修顾呈昭,在春城一战扬名;珑曦剑阁的霁月仙尊也是从这里踏上了修仙之旅。
保守估计,温寻春也有七八百岁了吧。
她端起茶杯的手微微颤抖,嘴角的抖动幅度同它一样。
景枝却是双眼一亮,身子扭得更厉害,“老人云:老不如好,好不如小。何必为了悬崖峭壁上的千年老梅,放弃山下的初绽粉桃呀!”
说道兴起,景枝还对着春莫寒挤眉弄眼。但是有看到那双绿翡般晶莹剔透的眸子,又僵着身子坐正。
春莫寒没听懂,遂“啊?”了一声。
景枝咳了两声,挥手打出一道气流,带着春莫寒的衣角往温寻春那边扯。
“我是说,小一千的霁月仙尊哪里比得上咱们芳龄十八的苟道友。何必执着一个老人腌入味的仙尊,偶尔吃吃小年轻也是好的。”
“咳咳咳~”两道咳嗽声此起彼伏。
春莫寒不语,只将手里的茶杯能推多远推多远。
温寻春则是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了,脸上似被红霞沁红。
之后一段时间,三人都没有在讲话了。除了街道上小贩的叫卖声,还有来往路人的交谈声,孩童们的玩闹声,也就是妆娘们编头发、摘花的声音。
一时间安静极了。
“好了!”妆娘陆陆续续的出声,三个人的头发也都编好了。
景枝的最是繁复华贵,点缀的花也是种类最多的,颜色却是多以紫色粉色为主,配她的法袍很是相得益彰。
温寻春拆掉了高马尾,换成了半披发,带了个鲜花缠绕的发冠。脸颊两个编了好几条小麻花,上面点缀了粉色绿色的五瓣小花。
配上他有意化作的年轻时的少男长相,由似刚成精化为人形的花妖。
春莫寒的发型是最简的麻花辫,但是衬极了她的长相跟衣服。
她的麻花交缠着从左侧的颈边探出身子,选用的花多是绿色跟黄色,黄色居多,从鹅黄到金黄都有涉及。
细长的柳枝条从发根由上而下,穿插在几股头发之间,将星星点点的花朵连成一条花绳。
让气质空灵温润的春莫寒,多了几分凡人生气。
只是美人似乎总是要有瑕疵的,那双蒙了层雾气的翡翠眸子,空洞的让美人多了丝如玉般的脆。
景枝看到她的眼睛,没忍住叹息出声,而后恨恨开口:“我一定治好你的眼睛,这么好看的眼睛要是神采奕奕,那该是天下至宝啊。”
春莫寒嘴角上扬,以往无温度的礼貌微笑都染上了暖意。
“咚咚咚!春神游街啦!咚咚咚!”
锣鼓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在一片欢声笑语里,春莫寒闻到被清风托举而来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