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刀疤

    “公子!”恒渡骑着另一轿厢的马匹飞奔而至,与马车并行,“林中藏匿约有百人,埋伏北、西、南三向包围。小的难以辨认对方来历,只能遣小厮绕行前往翩西镇召唤暗卫应和!”

    恒渡话音刚落,一支暗箭倏然从身后飞来,他当即轻勒缰绳往旁闪躲,堪堪让那暗箭擦身而过。

    暗箭落在蹄印侧不足一分的位置,刃锋反射出骇人的黑色光泽,末端红色的刻印记号似是明晃晃挑衅的信号。

    遂进和恒渡同时瞥见了这记号,神情皆是一顿。

    遂进电光火石之间迅速反应,连忙按住欲探头张望的舒巧巧:“无论发生何事、听见何种说辞,都不要发出声音,更不要离开此处。”他向冼行毅使了个眼色,“冼太医,劳烦你照看巧绣娘片刻。”

    冼行毅郑重点头:“明白。”

    舒巧巧尚未明白冼行毅明白了什么,就听见轿厢之外马匹奔腾,足蹄落地之声有如滚滚闷雷,声音由远而近速度快得惊人。

    遂进掀帘而出,在小厮翻身离开的瞬间掀胯而上,稳坐马背并接过了小厮手中的缰绳,他当机立断手下极力扯动缰绳往旁拖拽,马匹嘶鸣一声方向陡然偏转。

    他顺势侧身抽出了隐藏在轿厢缝隙之中的长剑,利刃高举空中,干脆利落将轿子与马匹之间的绳索尽数切断。

    遂进双腿夹紧马腹,挥动着缰绳与恒渡策马转向而去,独留轿子于原地。

    轿厢被突然的转向带动至原地漂移,舒巧巧甚至能感受到轿厢已经到了要侧翻的程度,却又恰好在临界点之下“哐当”一声重重砸地,震得人头皮发麻。

    闷雷般的马蹄声逐渐平息,轿厢之外安静得树叶轻微梭动的声音都能听见。

    舒巧巧从被利箭穿刺出的细微小洞中观察外界,却猛地看见一个褐色的眼瞳亦正盯着这小洞。

    舒巧巧吓得身躯一震,慌忙后仰远离。

    几乎是同一瞬间,“砰”一声巨响!利刃夹杂着金属碎片穿透了她面前的木板。

    舒巧巧这才清楚看见,这轿厢竟是由两层木板合着一块等大的铁板制成的。铁板并不太厚,但足以挡御刺客的箭矢。然而已有孔洞的铁板此刻正是来人寻觅的破绽,对方用十足的手劲加持利刃,瞬间就将铁板刺破。

    小厮听见动静,即刻提起身旁的大刀跳到这人身前,举着大刀就当空劈了下去,利刃相碰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紧接着“噗嗤”一声响,小厮当即痛苦哀嚎起来。

    丝丝缕缕血腥气逐渐充斥轿厢,舒巧巧和冼行毅两人定在原处不敢动作分毫,空气似是凝固住一般,连两人呼吸都剥夺了去。

    只听那人低沉笑了一声,鞋底碾压着沙石与雪粒的声音极有耐心地绕着轿厢转悠了一圈,而后停顿在卡着的利刃处。

    舒巧巧凝望向冼行毅,发现对方正哆嗦着嘴唇无声询问道:“跑?”

    舒巧巧拳头紧握,盯紧缝隙中的光影变化,在阴影将光线覆盖完全的瞬间,她蹬步起身拽着冼行毅从门帘滚卷而出。

    轿厢在下一秒便在爆炸般的“轰隆”声中四分五裂!

    两人被弹出几米远,撞上一旁的树干才堪堪停下。

    舒巧巧背部正正撞上树桩,胸腔一阵剧烈疼痛,当场从喉间吐出一口鲜血。她侧身望去,冼太医竟不幸撞到了脑袋,头破血流当场昏厥。

    那人踩着小厮被砍落的小臂,气定神闲地步步走近,手上刀刃滴落的血液在白色雪地上绽出触目惊心的红花。他双唇向上一咧,从眼尾至唇边的刀疤如蜈蚣一般缩动,开口却是极其相悖的清冷之声:“舒巧巧,有了遂进的庇佑,最近日子过得很舒坦吧?”

    舒巧巧瞳孔骤缩,竟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她一看到这人,身体就止不住地颤抖。但这颤抖并非舒巧巧能控制的,这更像是原身刻在潜意识里的惧怕。

    刀疤男在她面前从容蹲下,阴仄的双眼俯视着她,带着粗粝厚茧的虎口猛力掐住她的下颌:“舒千金这是什么眼神,不认识小的了?”

    舒巧巧颌关节被限制住,只能模模糊糊地发出有限的声音:“我为什么会认识你?”

    “怎么,舒千金当真以为如此易容,就能摒弃所有与舒府有关的事情,隐匿于世,一劳永逸?”

    刀疤男抓起她后脑勺的头发,扯着她被迫上仰。那人凑近她的耳旁低语一句:“还是说,舒千金需要小的来帮忙回忆一下?”

    舒巧巧头皮疼得发麻,她侧目望向近在咫尺的刀疤,和那淬上毒液一般的褐色眼瞳,身躯的记忆瞬间被拉至潮湿冰冻的密林之中……

    数十个流刑犯人被驱策着不断前行,带着冰碴的泥泞粘附在赤着的双足上,一点一点剥出人体的温度。

    再往前行一里地,便是那骇人听闻的密林。

    传闻这黑幽的密林中藏有一只从不冬眠的巨熊,只要嗅到一丝人的味道,就会从洞穴中爬出,巨熊那锋利的爪甲一旦落下,瞬间就能将人撕碎成两半。

    而衙役要他们采的草药,恰恰就只生长在这巨熊的洞穴旁边。平凡百姓不敢冒险摘取的东西,全交由此等有罪之人来完成。

    丫鬟小秋紧抓住舒巧巧的手臂,瑟瑟发抖着说道:“小姐……我们会不会有去无回啊?”

    舒巧巧向后瞥了眼还在凌空扑腾的长鞭,轻轻“嘘”了一声。

    长久以来的鞭刑已经给他们的内心造成了不可磨灭的恐惧,只要听见皮鞭的破空之声就会止不住地发抖。平日里的舒巧巧亦然,但今日她却格外镇定自若。

    两棵古榕树高耸山脚之下,形成一道天然的进入密林的巨门,而巨门以内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幽黑。阵阵寒风从中呼啸而过,奏着悚人的调曲。

    倏一踏进密林,体感温度骤然再下降了好几度。数十个被差遣至此的流刑犯人登时抱作一团,抽泣声压抑着传来。

    衙役见状当即鞭打在他们身上:“干什么?!让你们聚一起了吗?天黑之前给我摘满这两个箩筐!没摘满你们别想着有饭吃!”

    衙役似是也忌惮这密林,胡乱吼了一通便迅速转身离开,也不管这些犯人是不是真的会去采摘。

    他们不敢违逆衙役的命令,只能硬着头皮趑趄前行,丁零当啷的镣铐声响在密林之中十分突兀。

    舒巧巧趁着众人分散寻找草药,转身拽着小秋前往密林更深处。

    “小姐,传信之人真的可信么?”她只知昨夜有人遣来一封信给舒巧巧,但却不知上面写的什么内容。

    舒巧巧皱着眉头看了好一会儿后,突然就双眼发亮紧握着她的手兴奋道:我们有救了!

    舒巧巧坚定地望着前方更加幽深的行径,硕大的树木与树木之间逐渐没了人到过的痕迹。“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任何一丝能逃出去的机会都不能放过,我不能死在这里!”

    一人高的灌木挡住两人的视线,亦挡住两人的行踪。

    小秋牙关都在打着抖,但见舒巧巧一言不发只埋头前行,再回头已经难以辨认来时的路,只能咬着牙紧跟在舒巧巧身侧,生怕一个不留神就落在后面,迷失在这密林之中。

    不知前行了多远,在第无数次拨开挡住视线的灌木枝叶后,舒巧巧终于看到了一直在寻找的标记。足需两人才能合抱的壮树之上,十分方正地被刻下了一个“留”字。

    “就是这里……”舒巧巧摩挲着那刻印,嘴角扬起一抹笑。

    但这笑看在小秋眼里却是让人毛骨悚然。

    “小姐,什么这里?这里不像有人到来过,我们不如回去吧?”她拽着舒巧巧的衣袖,发抖的嗓音甚至有了哭腔。

    “闭嘴!你想在这继续受鞭打寒冻之苦,我可不想!我要出去找娘亲!”舒巧巧猛地将丫鬟甩在地上,转身就撇下她快步去寻找下一个刻印。

    那是娘亲遣来的信!那是娘亲在想方设法将我救出去!为了不让衙役发现任何不妥,娘亲只能以晦暗的方式留下提示,所幸她足够聪明,顷刻就解读出来!

    思及此,舒巧巧长长呼出一口气,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粗略辨别了密林中的东南西北方向后,便按照信上指示往西而行。

    她果然在西边看到了信上粗略介绍到的那个洞穴,洞穴旁的晶石散发着荧荧幽光。她弯腰探进洞穴半分,空旷的环境将轻微的呼吸声放大了数十倍。

    “娘亲?”

    轻轻呼唤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良久,却久久未能得到回应。

    身后突然传来“噗通”一声响,舒巧巧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被人猛地从背后一推。她尖叫着滚下洞穴,滑腻的苔藓更加加速了她的下落,嵌在洞穴之上的尖锐石头将身上单薄的囚服和皮肤划出道道伤口。

    忽如其来的悬空惊吓让她瞬间感觉魂飞魄散,然而惊吓之后却是久久没有落地之感传来。

    她大喘着气,眼前星点密布,头皮还在阵阵发麻。好不容易缓过来,她才发现竟是手铐挂在了横突的岩石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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