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欧阳枯鸣座下的弟子再次被召集,但下山历练的已经下山,闭关的已经闭关,所剩只有十人左右,远不及欧阳翟召集时的人多。
在听到欧阳枯鸣向他们说陆樊时,众人的眉色都不动声色的多了几分疑惑,看向面上笑意未减的欧阳翟,很快便反应过来欧阳翟今日那句话是为何。
弟子们纷纷上前,欧阳翟不紧不慢的走到最后,还刻意蹲下身与陆樊平视,琉璃色的桃花眼中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对着陆樊伸出手:“陆樊?不知是哪个樊?”
陆樊轻轻的与他对视一眼,随后便用手指在他手心落了字,这个字他其实并不会,是欧阳枯鸣教他的:“樊。”
“关鸟兽的笼子吗?”欧阳翟抬眸看了欧阳枯鸣一眼,随后伸手捏了捏陆樊的脸蛋,笑容恶劣,“那日后便来日方长,陆小樊。”
欧阳翟这话一出,众弟子纷纷为陆樊捏了一把汗,但凡是平寻仙门的弟子谁不知平寻仙门就是欧阳翟的一言堂?有时候就连欧阳枯鸣都管不了他,若是被欧阳翟记恨上那还得了?
桑关与陆樊却不知,桑关还觉得欧阳翟这是在欢迎陆樊,而离欧阳翟最近的陆樊却只是对欧阳翟点了点头,应道:“来日方长,欧阳翟。”
名字是欧阳枯鸣同他说的,在回平寻仙门的途中,欧阳枯鸣便直言有这么一个心高气傲的独子,一直以来从不服管教,也没人能管得了。
“称呼大师兄名讳可不好,师尊可得多加管教,别让陆小樊长歪了。”更别没事找事招惹到他的头上,否则他可不会手下留情。
桑关与陆樊被安置在了不同的院中,不知欧阳枯鸣是有意还是无意,陆樊偏偏是在欧阳翟所在的院子,而桑关却是在隔壁的院子。
每次看见陆樊从自己跟前路过,欧阳翟都忍不住怀疑陆樊会不会是欧阳枯鸣与谁的孩子了,否则欧阳枯鸣怎会如此挑战他的底线。
“不是,他真是你私生子啊?”陆樊离开后,欧阳翟从书房中的屏风后走出,轻靠着屏风,思忖着方才欧阳枯鸣对陆樊的种种。
欧阳枯鸣这人虽是平寻仙门的宗主,性子却不是什么和蔼可亲的,反而严厉的吓人,对自己座下的弟子更是严,但欧阳枯鸣对陆樊是不是过于好了点?
不仅日日将陆樊带在身边,陆樊但凡有什么不会的,他都会亲自教授,哪怕陆樊一个哆嗦,他都会紧张一会儿,不知道还以为陆樊是他在世老爹呢!
闻言,欧阳枯鸣从卷轴中难得抬头看了他一眼:“胡言乱语,活了这么多年也就你一个孩子,还是个不孝子。你都几百岁的人了,就不能别与才几岁的孩童计较?”
“你什么时候把他和桑关换了院子,我便什么时候不同他计较,你明知我不喜他,还偏偏将其安在我的院子里,不是给我找不痛快是什么?”好在陆樊不是喜欢找事的主,否则就他这性子,早就教训人了,又怎会跑来找欧阳枯鸣?
“这不行。”欧阳枯鸣将卷轴放下,眉宇间流露出一股高深莫测的意味。
欧阳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自己想取闹的冲动,毕竟他如今越是闹,欧阳枯鸣就越是不会同意他的要求,甚至还会将他关了禁闭,等他出来那时候早已木已成舟,他想制止都制止不了了。
可如今存在的问题便是,他不闹,欧阳枯鸣便会得寸进尺,他闹,欧阳枯鸣就直接将他关禁闭,不得不说当真是好算计,两条路他没一条能走的。
见欧阳翟迟迟不语,欧阳枯鸣缓缓开口:“你既然要带桑关修炼,那正好将陆樊一并带上,带一个是带,带两个同样是带,你带两个他们还能相互沟通沟通。”
“你是他们的师尊还是我是他们的师尊?况且,我一个都带不过来,还让我带两个,你当真不怕他们出什么事。”反正桑关在他手下不会出事,但陆樊可就不一定了。
欧阳翟最烦的便是带小孩,若还是那种喜大哭大闹的孩童,他便更为不喜,带孩童还不如让他多修炼来得好。
欧阳枯鸣沉思片刻,便赶人:“你既领下了此事便要做好,若是他们两人谁出了事,我都找你。”
话音一落,欧阳翟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眼前的景色便消失,随后他瞧见的是站在树下言谈的桑关与陆樊,与其说是言谈,还不如说是桑关在喋喋不休的同陆樊言语。
走近时,他才听见桑关在说些什么。
“听师兄师姐说,大师兄是整个平寻仙门最厉害的弟子,小师弟能与大师兄住同一座院子定有不凡之处。师兄师姐还说师尊已经多年未收弟子,因为眼光过高,想不到此次下山竟收下了小师弟,小师弟也是师尊收的最后一个弟子。”
听了这一番话,陆樊的回应与他的神色并无二致,只是淡淡的颔首,与同欧阳枯鸣同行时倒是有些判若两人。
见陆樊不语,桑关又继续说着一些不轻不重的话,许是将陆樊当做唯一的同龄人,话也多了不少。
而陆樊则在欧阳翟走近时,向欧阳翟的方向望来。
风起,卷起衣角在掌心轻蹭,片刻后落下,又将枝叶拂下,落在陆樊的头顶。
欧阳翟抬步走过去,樱色的衣摆像是绿叶中所绽开的粉桃花,金色丝线所绣的花纹还平添了几分富贵,若是一枝花,也定是花中最为耀眼独特的存在。
和师尊完全不像两父子。
瞧见欧阳翟,陆樊便想起弟子们所言之事,欧阳翟是欧阳枯鸣的独子,可欧阳翟这副模样怎么瞧都与仙风道骨的欧阳枯鸣不同,甚至毫无相似之处。
性子还不好,兴许也就只有这张脸与天赋足以让人对其刮目相看,若是论相处绝对并非好相处之辈。
欧阳翟并不知陆樊对自己的看法,他也并不在意,毕竟看不惯他的人多得去了,可那些看不惯来挑衅他的人都打不过他。
况且就算陆樊看不惯他,他也照样看不惯陆樊,相互厌恶至少比欺骗来得好,他就算针对也针对的理直气壮。
在陆樊身前停下,并伸手将树叶从陆樊头上拿下时,欧阳翟便想到了一个极好的主意。
世人皆言,对付不喜之人便是从此与之作对,亦或者将其打上一顿,可欧阳翟却不这般认为。
打人多没意思,他对打小孩没兴趣,况且对付被安插在身边人最好的办法,明明是……
将其捧上高台,又让其跌入深渊。
“大师兄,师尊说从今日起我与小师弟便由你教。”见欧阳翟停下,并无离开的打算,桑关才开口。
欧阳翟颔首,琉璃般的眼眸瞧着指尖的树叶,将其放在陆樊的手中,抬眸对上陆樊的眸子时,眼中的神色毫无之前的怨气。
他将语气放轻,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般咄咄逼人:“还不知你家中除你之外可有其他兄弟姐妹,师尊将你带回来,你爹娘应当很是不舍。”
“尚可,有一个妹妹。”陆樊斟酌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你没病?”
陆樊无意骂人,但今日的欧阳翟实在与前几日的不同,甚至可以说是莫名其妙,除了得病,他想不到任何缘由。
闻言,欧阳翟眼中的神色差点化为利刃落在陆樊的身上,但很快他便抑制住,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并未。大道三千,你们既然决心修炼,应当明白修仙者得专心选一条道来修。”
桑关迫不及待的开口:“大师兄所修是什么道?桑关只听其他师兄师姐说过大师兄是乐修。”
“人生在世也只不过是求个乐得自在,我所修自是逍遥道,乐在逍遥。”那么多的修炼法子中,也就法修与乐修最得他心,但他觉得法修没乐修有趣。
欧阳翟闲来无事时,便会下山听曲,乐得自在,若是法修他都没这般的闲情雅致。
“可我想修医,大师兄是乐修岂不是无法教我们?”桑关问出了陆樊心中的疑虑。
“医修也不是什么不可之事,自是能教。”欧阳翟的目光落在陆樊的身上,“陆小樊想修什么?”
来者不善。
陆樊斟酌片刻,选了个与欧阳翟完全无关,甚至不愿去接触的:“以剑入道。 ”
剑修是修仙之中最为寻常的,而且可以说是最多的,哪怕没有任何天赋,也有人凭借自身努力而名扬天下。
而且,他认为欧阳翟之所以不做剑修,便是因为剑修需要日复一日的练剑,而且很累很麻烦,与欧阳翟的性子相反,符修丹修也是如此。
陆樊的揣测在话落之后便有了答复,他见欧阳翟的神色破裂了一瞬,瞧他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恨意,与这几日的目光相似,也更让陆樊安心。
欧阳翟轻哼一声,藏于袖中的手握了又握,咬牙切齿道:“这有什么难的,不就是剑修?”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待时机成熟,他定要陆樊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