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贼

    “陛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扶苏眼前已蒙上一层水雾,太阿剑仍是横在颈间,仿若此刻嬴政说一句“逆子去死”,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划开自己的脖颈,让血液肆意的喷涌。

    “我让你把剑放下!”皇帝厉声道,他有些焦急地离扶苏近了些,却又怕那孩子情急之下不管不顾直接抹了脖子,故而只是伸出手去:“莫要做傻事,扶苏,我怎么可能要你去死呢?”

    对于扶苏来说,前世他没有想过复请,今生也是一样,不同的是,皇帝如今就站在他面前,当初那种立即就死的决心,仿佛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他似泄了力气般垂下手臂,剑尖划向地面,带出道道痕迹。

    长公子府中侍者们长舒一口气,看来事情大有转机。

    “陛下......”扶苏抹了把眼泪倔强的抬起头:“无论赐死是否出自陛下本意,只要加盖玺印,合乎章程,那就是真正的诏书。况且扶苏不孝,数次忤逆犯上,陛下要赐死也在情理之中!”

    嬴政在愤怒中对自己多年的教育方式产生了怀疑,觉得自己和好大儿之间的误会不是一般的深。于是趁其不备直接夺过那把剑收入鞘中:“你认为朕为父不慈,枉杀亲子!所以你要用你的命和朕赌气!”

    蒙恬得了圣谕,先是命人将使者等人押入牢中,又让众人先退出去,不要再当吃瓜群众了,毕竟是天家父子的瓜他们吃了怕是会消化不良。

    蒙静姝也非常识趣的把九畹抱走,暗道这诏书果真是假的,幸好陛下及时赶到。

    夏无且则是抱着药匣子到一旁的暖阁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长公子的府邸院落中,一时只余父子二人。

    “我没有赌气,只是心中不解,陛下既然已经决定立亥弟为太子,为何一直以来要儿臣干涉朝政……像这样制衡再杀掉,儿臣注定要为太子铺路,成为他踏脚的顽石吗!”他几乎是哭着喊出,也顾不上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仿佛要把两世的委屈一并宣泄出来。

    “儿臣没有父皇经天纬地的本领,可自认没出过大错,更没有想过恢复分封旧制废法任儒,生于宫闱,儿臣又怎会对权势地位毫不在意......可我没有日夜怨望,怨恨父皇,将来无论太子是谁,儿臣都会尽己所能辅佐,即便如此也不能令父皇满意吗......”

    “胡亥喜好玩乐不堪大用,平日里只当他给朕逗乐解闷,你三岁启蒙,朕为你选百家良师教习,十六岁初涉朝堂,直到现在你竟还认为朕看重胡亥不看重你,甚至在你眼里,朕就是一个会狠心赐死亲子的暴君!扶苏!”嬴政几度哽咽,却是不想与这倔强执拗的孩子继续争执下去:“你到底把父皇想成什么人了?我怎会让你......让你给那孽障做垫脚石!”

    “父皇......”扶苏的眼泪再也止不住,断断续续的说着:“不是、不是我愿意这般想,实在是儿臣......儿臣已死过一次,无论父皇信或不信,始皇帝三十七年,我在上郡监军,也是这些人,他们送来父皇赐下的诏书......命我自刎谢罪,他们说了很多、很多父皇罪我的话......我死之后看到了父皇的御车,父皇病的很重......在病中答应立下亥弟为储君并赐死儿臣。”

    难怪在劝谏自己不要一次坑杀四百六十名术士之后,扶苏就匆忙喊来太医令为自己诊疗身体,生怕自己得病,原来他经历过,只是眼见不一定为实罢了。

    嬴政抬手拭去扶苏眼角泪花,心疼的抚上长子肩头:“之前为何不说呢?三十七年七月为父的确病逝于沙丘平台宫,我留下诏书和符玺,要你速回咸阳主持丧事,可没想到你收到的诏书却是赐死!”

    “朕一直都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导致秦二世而亡,所以作局将前世东巡一事提前,赵高、胡亥、李斯三人在朕死后矫诏,为夺帝位逼迫你自尽!”嬴政在扶苏背上拍了拍:“原来你同父皇一样,都是死后溯洄。天道不忍吾儿蒙冤屈死,故而重来。”

    扶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父皇......”

    “朕死后没多久,你也‘奉诏’自裁了......”

    身为父亲,在得知长子前世真的就奉诏自裁的结局后,内心的痛楚令他备受煎熬,可是除却怜惜心疼,嬴政还有些许怒火,这个孩子,怎么就没有生出半点反抗的心思,平日里在朝堂上倒是敢梗着脖子上谏,想让他认个错都那么难,矫诏一到,倒是乖乖自尽了。

    难道父亲会让你去死吗?

    嬴政自认对待子女不差,在衣食住行上也多有关照,对长子更是寄予厚望,虽说管的严了点,但也不曾让他受过什么委屈。

    他竟没有怀疑过诏书的真假,也没有想过逃生自救。

    嬴政叹了口气将扶苏从地上扶起来,这个时候是打也舍不得打,骂也舍不得骂:“你丝毫没有怀疑过那道赐死诏书?所以在你看来为父是真的会狠下心让你去死。”

    “我......”扶苏欲言又止,他当时的确不曾怀疑,可即便怀疑又有何用,难道要带着长城军打回去吗?好不容易平息的战争,又要因为皇位之争再次陷入生灵涂炭?再者说,将士们也不会为着一个从未被正名的公子“犯上作乱”的。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以为被皇帝带在身边的“太子”,会将皇帝的事业延续下去。

    “儿臣知错。”

    “轻其适正,庶子称衡,太子未定而主即世者,可亡也。错不在你。”嬴政轻轻怀抱了一下扶苏:“退一万步讲,即便赐死的诏书是朕亲自下的,你也要爱惜自己的生命,给朕一个足以后悔的时间。”

    “......”扶苏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被生生逼了出来,他并非哀叹自己可悲的命运,而是那句二世而亡,大秦的江山是父皇的心血,如今却告诉自己,秦二世而亡,也就是说在自己死后没多久,秦王朝便覆灭了。

    嬴政将太阿剑重新交到扶苏手中,指尖轻抚剑鞘上的花纹:“记住,无论何时这把剑只能对准与你为敌的人,切勿太阿倒持,自怨自伤。”

    扶苏脸上仍是带着泪痕,眉眼间更是染着一层化不开的愁绪,嬴政知他又在自责,还未真正释怀前世之事。

    “罢了,不管你现在在想些什么,眼下最重要的是翦除奸佞,随为父到进宫修整一番,算着时辰,胡亥那个孽障也快到咸阳了。”

    嬴政猜的不错,事实的确如此,为等待扶苏死讯,胡亥刻意放慢了从雍城蕲年宫到咸阳这一段路程。

    如今自己的门客传来密报,那长公子见到诏书就毫不犹豫的自刎了,胡亥顿时心中无比畅快,关于处理朝政之事这位十八公子颇有自己的想法和举措,哪有什么难的,把对自己有威胁的全杀了不就行了。

    所以他又告知门客:“朕可不能留下隐患,扶苏的两个孩子还有我那些又蠢又坏的兄弟姐妹决不能留,把他们都关押起来,等朕登基继位,第一件事就是灭了那群孽种。”

    “殿下怎可如此,他们都是陛下的血脉,陛下在天之灵绝不愿看到手足相残!”车府丞一直为皇帝驾车,车驾至咸阳城外,长公子奉诏自裁的消息传来,胡亥等人就不再隐瞒皇帝驾崩一事,车府丞痛心之余也在感慨英明一世的皇帝也识人不明,不然怎会立十八公子为太子呢?

    “你这个老畜生怎么称呼朕呢?陛下只有一个,就是朕!”胡亥一脚踹翻车府丞:“老东西,回到咸阳第一件事先把你剁了给先帝陪葬!”

    胡亥骂完便搂过一旁的美人,到辇车里寻欢作乐去了,感慨还是这种无人约束的日子舒心,怪不得都想当大王,都想当皇帝呢!至于他父皇的梓棺和那一堆竹简文书,早就塞到龙辇里和咸鱼作伴了。

    咸阳宫.麒麟殿

    那边即将宣布“登基”的“新帝”正兴高采烈的进入宫城,这边神采奕奕的皇帝正端坐在高台之上,准备给孽子和奸臣一个“惊喜”。

    “启禀陛下,巡游车驾已经进入宫城。”

    “不必等了,将他们全部擒拿,押至殿内。”

    “唯!”

    赵高自打入了宫城便觉得不对劲,四周空荡荡的,禁军的影儿都没见一个,他行至胡亥的车驾旁:“殿下,不对劲,老臣怀疑公子扶苏或许在使诈。”

    “放心,我那大兄最是耿直,对父皇更是纯孝,他不死谁死。”

    赵高一颗心却是提了起来,和李斯一起小心翼翼放缓马车速度。

    可是城门重重关闭的声音犹如惊雷在赵高心头炸开。

    玄衣铁甲的禁军宛如神兵天降,将赵高李斯胡亥等人团团围住。

    “奉陛下手谕捉拿叛贼,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你放屁!陛下,陛下就是我,先帝驾崩留下遗诏,立我、十八公子为太子,你敢抓我,我有父皇符玺在此!”胡亥有些语无伦次:“快快看......先生、给他看虎符......给他看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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