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日,窗户隔绝不了的蝉鸣,吃力转动着的风扇,午后被汗水浸湿的枕头,当陈喻圆再次从睡意中醒来望向窗外那一片郁郁葱葱,她绝不会想到这样的景色她还要看好多好多遍。
不过,此刻在看到学校发的暑期补课通知时,她只能被暑假将要结束的焦虑裹挟着,然后晃晃悠悠地从房间走向阳台吹吹风,享受最后一份惬意。
她看着窗外的景色出了神,随后是急促的门铃把她拉回了现实。
“芋圆——”
她家住的不算太高,能听见楼下的人的声音,她知道这是杨小满的呼喊声,便开了门。
“哇,累死了。”
陈喻圆能看到她被汗水浸湿的两鬓,梳扎得干练的马尾,红润的脸庞,便从厨房的冰箱里找来了酸梅汤。
“哇啊——夏天还是喝点冰的爽诶!”
“是啊,今天又是什么风把你刮来了?”
玻璃杯上淌着因为温差形成的水珠,她不擅长与人对视,就在杯壁上疯狂找寻杨小满的身影。
然后,她听到了那一直喜欢着的明朗的声音——
“我们,做点夏天限定的事吧!”
“哈?”陈喻圆摸不透她的头脑。
“就是只有夏天才能做的事啦!”杨小满解释道,“比如爬树上捉蝉,去游泳,去游乐园夏天专门开的仲夏夜活动……”
“这是高中最后一个暑假啦,学校又有补课,所以我们一起享受这最后十几天嘛。”
她稍微一抬眼,便从刘海间隙中看到了杨小满因为兴奋而变得明亮的眼睛。
“好啊。”
她难以拒绝夏天一涌而上的热浪以及她面前的杨小满。
这不是她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夏天,而是第二个,但是名为此时此刻的夏天,就这样开始了,属于她们俩的夏日计划开始了。
8月2日,陈喻圆从模糊的睡眼里看到了昨天下午在杨小满热烈讨论中被画的五颜六色的日历,她确定了日期,视线缓缓下移,刚睡醒的脑袋好像是糊状的一般,她顺着日期下沿去看计划,细声呢喃道:“今天的任务是——”
“去湿地公园看日落”
既然是日落那还有好久好久,陈喻圆想道。
洗漱后她坐在阳台旁的小椅子上,目光落在了阳光所在——那一抹晨曦的暖色正悄然攀上茶几上满是绿意的绿萝,在叶间晕染了开来。
“好闲啊……”她承认没有杨小满的日子清淡如水。
她随之走向钢琴,摊开昨日练习道一半的琴谱,那是她唯一没告诉杨小满的秘密,《glittering》,是陈喻圆想要送给杨小满的生日礼物之一,距那时还有两周。
她指尖滑过自己标注的小节间的注意点,这是她第一次认真对待一首曲子。
“‘于我而言,你像星光一样闪耀’,如果这样的话能传达给她就好了。”她心想。
随着第一个音符对应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她的过往思绪一并同韵律和鸣,融化在夏天的热意里。
这首曲目的开头是深沉的,换而言之,就是毫不起眼。
像她们俩的相遇,是毫不起眼的阴天,暗淡得让人觉得它日后不会被提起一样。
是高一上学期期末分班,早春稍微寒冷的天气,明亮的教室,有点嘈杂的人群。不过,这些与陈喻圆无关,她低头在纸上比比画画,不是内向,而是不太在意社交。
她记得那抹鲜亮色彩开始窥探到她世界里的片刻,像带有新绿的树梢怯生生地试探园外春色。
“你画的好好啊,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是她们俩第一句话。
在不起眼的小石块冲破平静的水面激起的第一朵水花时,往后泛起的涟漪蔓延到整个池塘便是既定的事情。
在第一句话的结尾,她们往后的故事也成为了已然。
“叮——”
是一阵匆促的铃声提醒陈喻圆要前往去公园赴约了,她仓促地背上了跨包,蹬上适脚的鞋就出发了。
到湿地公园时,暮色还没从天际的另一边散开,她看到杨小满已经等在了树荫底下。
阳光还没褪去的傍晚,依旧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斑驳驳的光芒,她就这样看着杨小满的背影,她喜欢她黑长顺直的头发,喜欢她被风微微托起的白裙裙摆,她喜欢那个背影,连带着周边景物一起。
她的视线被注意到了,有些许慌乱,愣住了几秒,而后走入她眼帘的就是向她伸出手、眼里带着笑意的杨小满。
“走吧,去看日落吧。”
夕阳渐渐沉入远方绵长的山峦,大地受不了夕阳热烈的怀抱,羞红了脸,在天空上晕染了一层温柔的玫瑰色。
她们在路边小摊上买了点冰粉作为晚饭,顺着公园里的小路缓慢走着,一句搭一句的闲聊着。听到了轮渡的轰鸣就走向了能看见江岸的绿茵草坪,那边簇拥着人,一群群抱团似的,有谈笑甚欢的情侣,有追逐打闹的孩童,也有坦率热情街边卖唱的青年。
那是最后一抹余晖将从波光粼粼的江水上散去,是太阳即将彻底落入深山的最后一刻,是陈喻圆和杨小满之间短暂的沉默。
“落日好美,可惜海鸥还没飞回来呢。”
不算晴朗的天、纷飞的海鸥以及带着明艳的红色围巾、拿着面包喂着红嘴海鸥的少女的红色在陈喻圆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那是她和杨小满今年早春来这个地方散步时的小插曲。
“没事,天气冷了我再陪你过来。”陈喻圆安慰道,却总有点不称心,她总觉得行为比口头上的大饼更能给予人慰藉。尽管她知道自然之理无法违背,海鸥不会在夏天光顾地处温带的南方,但如果她能知道什么魔力,一定会在此刻变出海鸥,可惜她没有。
但好在杨小满能明白她的意思,从中汲取一份暖意,她伸了伸懒腰,拥入了微风的怀抱。
“好啊,冬天一起来吧。”
反正夏天快结束了嘛,杨小满暗自心想。
面前的又是陈喻圆所熟知的、喜欢的笑容,那就先一起走到夏日结束吧,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