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像转瞬即逝迹的余光,夜空无边际满天闪烁。
那是流星。
……“终于出发了。”
肩上布料被洇湿,白毛青年低声轻笑,身前无力欲睡的人眼皮一烫,被这吻唤醒,依旧像条上岸的鱼一样半死不活,连尾都懒得摇动,无语着骂骂咧咧。
这广阔世界一度枯萎如野玫瑰,只因为那句异口同声的———“…如果我说…”
一切都改变,后天翻地覆。
爱意曾随风起,风止难平,他们寻求着彼此,走过来,漫天星辰摇动光的轨迹,强烈持久的注视,从个人思绪里学会平等的互爱,排他的独占欲,和如此专一的本能。
使他们站在今天,这个宇宙,这里。
青年略显沙哑的嗓音絮絮叨叨,“巧合…会无数次发生,就像撞钟后回响,因为你无论哪个宇宙,都会爱我。”
啜泣震颤传来,有人似是恨又爱咬住他臂膀,惹得他哼唧一声,“……”
【2】
半睁眼迷迷澄澄摸过手机,下午三点半,少年趴在床上侧目看去,一丝阳光都不见,午后淡淡湿润蓝绿色的天空中是绵厚白絮,手在半空中泄力垂下。
完蛋了,这属于旷课。
这种时刻真想化成一滩史莱姆再也不做人。
于是傍晚,在大叔们稀奇的目光中端坐,独自一人的黑发少年干掉一大份博多拉面,夜幕悄然降临。
这河道旁有很多居酒屋,年轻人来也是周末呼朋引伴的来,见一个少年课程日来这种地方,中年大叔纳闷。
相月熏拿出被短信轰炸的手机,一条条仔细看着信息,时而嘴角微勾起,全部回复完。
倏尔。
又想起昨晚的梦,还是那个该死的场景。
冰蓝,明明是那么耀眼色泽的眼眸,却漆黑得如同吞噬所有光线的沼泽。
注视着的眼帘不知不觉合了起来。
还是那个站台的画面。
…戴着小圆墨镜的白毛青年步步靠近,压迫感极强,漫不经心的精致张扬,仿佛只需愿意就能亲近,假象。
他感到耳际如火烧。
...“来高专吧,你已经到合适的年龄了。”
“…不了。”
这个人虽然一直笑,透亮蓝色眼底仿佛藏着波影流转汹涌,稍不留神就能将人吞噬,绝对不想去那种地方,他反而想尽量远离。
小鬼怪麻烦的。
“为什么哦,啊,是那个吗。”
“因为你对我一见钟情。”……
现在想来,身形高挑的青年咧嘴一笑,“没必要这么在意的,知道啦,都怪老师魅力值太高。”他眨眼一个wink。
不停跑一头扎进了人流里,他剧烈喘息着,一切就如同幻觉一般,那一切都…没有勇气回头。
他到底都听到了什么。
第二天。
教师办公室外,工藤很快在走廊彼端找到了人,黑发少年靠在窗边看着楼外的眼神分外飘渺。
“你昨天…没什么。”
相月熏知道工藤新一开始怀疑了,但有些事他解释不了,垂目打了个哈欠,自上次见那人他就恍惚到今天!
怎么会有那么糟糕的成年人!觉醒术式那天认识五条悟以来,就知道那是个轻浮的混蛋。
被若无其事挑明了。
那玩笑的态度,仿佛不体面的心死了一回。
以前无自觉的追逐,过去依旧会鲜明,即使总是努力也很难见面,咒术界最强很忙,少年也很快意识到不妥、不配,欣然接受。
放弃没什么不好…初恋就是没有结果的,这一年,他却觉得远离都会淡忘是假的,最可怕莫过掉以轻心睡去后,醒时昏沉梦里热度总是难以褪去。
少年面红耳赤,那人俯身靠近明明也只是寻常距离…哪怕梦也只敢止于一厘,总醒来后画面过渡到现实,才懊恼万分。
那一定是后遗症,都不想再刻意回忆一丝一毫,如果不是情非得已,莽撞的小鬼总是偷偷接近,总以为不会暴露心情。
是如此被动、犹豫、辗转反侧。
———还是可惜,少年还是暴露无遗。
或许一切开始以及结束都在于,两年前的那个春季。
捡回来的幽灵少年现在越来越开朗。
活泼调皮学会恶作剧,也学会各种隐晦而可爱的撒娇了,某白毛高专教师相当欣慰。
而且,实力和天赋也没有话说。
五条悟缀在第一次独自拔除一级咒灵的小少年后面不远,使用跟踪保护大法。
繁华道路、铁轨行人都匆匆的城市,一切都日新月异快速冷酷在变异着,于是人容易失去意义感,由此衍生了恐惧,这只一级能让人们看到最深的恐惧,随后恍惚投入吞噬的血盆巨口。
这种能影响精神层面的咒灵也是极其少见,相月熏不受控制看到———他…曾死于饥寒交加的那天。
少年看起来是如此的无动于衷,嗤笑,“不如五条老师要弃养我的画面,虽然也时不时幻想过…但还是会心痛很久的。”
他只是个忧郁,悲观者。
根本学不会可爱。
要与原路返回的人正面撞上,白毛眼罩教师丝滑转身进入商店,目光随意游离,落在了一面试衣镜,通过反射看到了门外的少年———他在看橱窗里像海水一样颜色的帽衫。
五条悟喜欢蓝色,在那之后少年所有物品开始变蓝。
最可怕的是这孩子肆意伪装着。
为了得到他的喜爱,无所谓人格自尊,根本没有喜欢过自己,现在更像个可以随意塑形的泥偶,往某白毛偏好的方向潜移默化改变。
这是很恐怖的事情。
也是那一日五条悟决定让人出去独居了。
【3】
(三年前)
五条悟进入屋里就看到了———箱。
铁灰色的金属箱约有十来个,成年人小腿高,分散放置在不同的地方,有的在孤儿院一楼,二楼,也有的在地下室。
那些箱子溢出了大量浓重黑暗的咒力,让六眼一看都已经感觉神经一跳一跳,有种相当不妙的预感。
在青森县不断出现的孩童型咒灵被全数拔除,后续查到事件背后由诅咒师操控,跟随线索他们找到最后这里。
五条悟精致俊美的脸上,面色肃冷到能冻死人,他手指摸过被钉死的金属箱盖边沿,一用力,撬起一条缝隙,气味漏了出来。
……血的腐败气味直冲鼻尖。
他按下箱盖,没有再试图打开。
发觉这里还有一些微妙很难察觉的痕迹,他随着这些隐约的痕迹,一步步走向二楼…之上的阁楼,脚步声哒哒响起,让躲藏在那里的小老鼠小兔子…或者其他什么小动物心惊胆战。
相月熏知道自己死了。
他是一个幽灵。
一醒来发现被锁在箱里,然后不知为何渐渐的身体变得透明,就像幽灵一样他穿过金属箱跌了出去,摔倒在地上。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了。
日期从他失去意识已经过了一年。
那一天,孩子一个个被叫走,进了院长办公室后,他们被告知有家庭想要收养他,在兴奋和喜悦之中,他们被指示进入箱子,这是准备给等会见面的新家人的特别惊喜。
被单独收养会引起其他孩子的嫉妒,这样离开孤儿院就不会被大家发现了,那一刻,箱子还有鲜艳彩色的包装纸和绑着蝴蝶结的飘带。
很寻常的一天,一整天孩子们有的在一楼,有的在二楼,有的在室外玩耍…他们互相不知道,彼此都将要被收养。
一个个人被单独通知,进入办公室,然后人慢慢减少,越来越少。
最后,在阁楼毫无所觉的最后一个人。
被成年人们寻找了好一阵子没找到,发现他所在的是院长的女儿,优织,他们骗她说只是捉迷藏游戏,最终在阁楼找到了他。
他们强硬把最后一个孩子塞进箱里,严密封死箱盖后再操作了相同的术式步骤。
她自始至终在旁边看着,虽然不理解什么游戏需要这么费力气,一定很有趣很好玩吧。
后来,他们就全部离开了。
阁楼里,是一个默默无声的小少年。
“什么?”
白发青年明朗声音震动了小动物的心。
“这不是还有一个吗。”
活着的。
太久没有发声,说不出话,可他不是活人啊,可是这个人却好像还能看到他,想了想,相月熏蹲下,抱住自己假装不存在。
幽灵一般都不适合被人看到吧,可能会让那人倒霉吧。
白发青年把小孩拎起来晃了两下。
“喂,别装死啊。”
跟这个小鬼僵持对峙了十分钟,五条悟只好把人拎在手上带了出去,刚踏出孤儿院,就有一堆神情复杂紧张的人靠近,窗的人员围守在这块地方等待他出来很久了。
“五条先生,您一进入就消失了。”叫横井的辅助监督犹疑警惕看着他手上的小少年,看得见相当黑暗强大的咒力波动,那是被抓到的咒灵?“…为什么没有当场处理掉呢,还有什么用处吗?”
“哈?”最强的咒术师不解的看他,注意到周围所有人都是如出一辙的表情…
“你们!觉得这个不是人?”
“……”全场静默不语。
也不怪他们直觉就这么想,这些天被斩杀拔除的咒灵已经杀死了太多人。
那些…被转变为咒灵后肉眼无法与普通孩童区分,会突然发起攻击,是参与过的人许多余惧的原因。
察觉到周围全部人对异类的凝重敌意,小幽灵更加团紧了假装是空气。
五条悟低头看他,有些烦躁,抬手摘下眼罩,露出能看穿一切的淡漠眼神,平静却像撩了火。
“这是人。”
“我以五条悟的名义,担保。”
神之子眼眸透过漆黑厚重遮得什么都看不清的咒力,看到里面努力燃烧着的,白色灵魂。
少年抬头,看到的是苍穹般湛蓝的眼瞳居高临下,深邃、笃定,没有一丝迷茫,唯他独尊。
(我…是人…?)
记忆开始复苏。
一年前,孤儿院毁于茫茫大火。
但是巨大的情绪……不想接受。
(我到底做了什么,现在这里…不是真实的。)
一切都早已结束,相月熏只是遗忘了。
他一年以前…觉醒了术式,强大的可以改天换地的空间术式,失控之时的那些力量创造了一个新的领域。
这里是孤儿院。
那个地方那栋建筑,屋里的孩子…全部的箱本已尽数埋葬于火海,一年前就什么都不剩。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就是真相,他还活着。
就在这时,相月熏听到他肚子叫的声音,咕噜噜一声声的根本停不下来,身前白毛高大青年挑眉,他羞耻得红了耳根。
“你这一年到底能吃什么东西…”
(他也不知道)
五条悟轻轻叹息着说道,“看来你需要的不是咒术师,是厨师。”
(…好豪华,这家伙是有钱人吗)
“……”
(一块面包就好…)
无法掩饰的,黄昏光线下银白与蓝交织的灼热,仿佛可以令人的灵魂为之燃起热度。
少年一直在一见钟情延续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