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里慌张的,不会是见鬼了吧!”
对镜贴花黄,云星月压根没注意到女婢眼中的惊恐。
“我好像看到五小姐了!”
踌躇片刻,云宁将在朔方客栈看到云星辰的事细无巨细讲述给云星月。
“确信没看错。”
顾不上涂抹胭脂,凤目死死盯着云宁。
“虽是男儿装,可我看的很清楚,钱老板送走的一定是五小姐。”
云宁记忆力超常,不相信自己会看错。
“星辰?她怎么在这儿?”
云星月百思不得其解,放着宽敞宅子不住,反而跑到客栈过夜,怎么看都不正常。
“去打听一下,昨晚星辰接触了什么人。”,云星月掏出十数枚金叶子递给云宁。
财能通神,也能通鬼,只要舍得花钱,世间没有探听不得的消息。
刚吃过早饭,云星月便将云星辰的踪迹摸了个八九不离十。
“五妹妹还真是讨喜,到哪儿都有护花使者,着实让人羡慕。”
云星月语气酸酸的,身为贴身女婢的云宁却听出了嘲讽,杀意。
“今日还要去苍府吗?”
“去,怎么不去,大年初一本就是拜访长辈的日子,苍松为云岚药铺的发展付出了一生,作为云家荒城管事,自然要对有功之人嘉奖,今儿天气正好,适合出门。”
或许是错觉,云宁竟在云星月身上看到了怜悯。
相比普通人家,大家族内部的龌龊事更多,也许只有似云星月这般经历天堂跟地狱的人才能更好地理解人生百味。
……
“坏女人,你怎么来了?”
玩鞭炮的宣月挡在云星月身前,不让其踏足庭院。
俯身打量着小小身影,妖媚脸颊绽放出绝美笑容,“小家伙儿,姐姐这么个绝代佳人,怎么成坏人了?”
迎上云星月秋水般的眸子,宣月小脸瞬间通红,“谁让你欺负星辰姐姐,哼!我不管,你就是坏女人。”
望着气鼓鼓的包子脸,云星月情不自禁伸手捏了捏,“真软,好舒服。”
“你这坏蛋,竟敢轻薄我。”,宣月使劲擦脸,“我脏了,你等着,苍爷爷会替我报仇的。”
“好,坏女人我就站这儿,等你来报仇。”
经宣月这么一闹腾,云星月心情好了许多。
古人诚不欺我,小孩子真的是天使,看来今后得多多跟孩童相处。
……
书房。
拿起古籍翻了几页,云星月立马失去了兴致。
她的智慧来自苦难,亲身体验,压根不相信书中的大道理。
云星辰清楚云星月的脾性,自然不会做费力不讨好的事。
劝人读书犹如杀人父母,天理不容。
小半天过去,连续喝了好几壶松雪吟,云星月这才表明意图。
放下书籍,云星辰看云星月的目光十分复杂。
本以为自己对云星月很了解,可当得知其目的后,这才发现对其一无所知。
“贪心不足蛇吞象,三姐姐,你真的想好了吗?”
“我连死都不怕,还会畏惧那些老不死的!行不行一句话?”
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赶在族老发觉前达成心愿。
“宁安侯不同于其他王侯,其跟朔方王府沾亲带故,息息相关,稍有不慎,整个云家都要陪葬。”
咽了咽口水,云星辰内心惊骇久久无法平息。
“事在人为,巧妙布局,我相信一定会成功的,不要忘了,我娘还在上京,我虽疯,却也不会拿其生命冒险。”
母亲是云星月的软肋,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吃苦受累的母亲受到伤害。
“好,我帮你,无论成败,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云星辰沉声道。
之所以冒险,只为成全云星月爱母之心。
“谢谢你,五妹妹,作为报答,我给你一个秘密吧!”
走出书房,听着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云星月愧疚难当。
早知如此,打死她也不会向云星辰吐露真相。
可梦终归是梦,总有一天会破碎的,星辰,希望你不要怨我。
……
送走云星月,云星辰将自己关进书房两天两夜,除送饭丫鬟外,其他人都不能进。
步履蹒跚的云星辰安慰好脸色蜡黄的宣月,随后将苍松请进书房。
接过云星辰递来的信笺,随意看了几眼,苍松脸色立马变了。
时刻关注苍松神情变化的云星辰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没有逼迫,没有痛斥,她相信苍松会向自己吐露实情的。
在云星辰冷冽目光注视下,苍松只感觉度日如年,胸前憋得慌。
“往事随风,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再追究还有什么意义。”,苍松叹息道。
非他不忠,实在是对当年的事一知半解,不敢攀扯他人。
“故人已逝,明月照旧,浑浑噩噩十数载,我有权力知晓真相。”
此前已有决断,若今日不能得到想要的,她就去上京。
哪怕将云府闹个天翻地覆,她也要揭开真相。
见云星辰如此执着,苍松只好道出多年探查到的消息。
……
十年前,云星辰父母前往南陵收药材,不成想碰上了百年难遇的洪灾。
一行人躲避不及,被肆虐的洪水吞噬,尸骨无存。
此后,朝廷,南陵派人调查洪水爆发一事,得到的结果都是意外事故。
远在荒城的苍松得知这一情况,差点儿昏死过去。
长久以来,他也相信主子被洪水吞噬一事是意外。
直到五年后返回上京交代账目,通过跟老友交谈,这才意识到洪水一事远没有那么简单。
可事情已过五年之久,云家财产早已分割完毕,再提山洪毫无意义。
为云星辰安危着想,他压下愤怒,暗中调查。
数年来,派遣多股力量深入南陵调查山洪案,可到最后都没了音讯,唯一有价值的消息还是花钱在黑市买到的。
岁月如刀,时光磨去了苍松心气。
如今,他只想看着云星辰平平安安长大,欢欢喜喜嫁人,而不是跟自己一样活在虚无的仇恨中。
……
颤颤巍巍扶起跪在地上的苍松,云星辰眸子中流淌着血泪。
她恨自己妄自尊大,恨自己单纯天真,轻信他人言辞,恨自己无能,无法让冤死的父母安宁。
“苍爷爷,对不起,星辰误会您了。”
幸亏保存了理智,没有对苍松下手,否则还不知闯出什么祸事来。
“都过去了,若是老爷,夫人看到今日亭亭玉立的小姐,一定会开心的。”
苍松眼含热泪,紧紧拉着云星辰的手,诉说对主子的思念。
解开心结,两人立马有了共同目标。
别看苍松老了,私下里却未闲着,为守护云星辰,竟通过云岚药铺培养了一支多达五百人的死士。
接过苍松递来的名单,云星辰内心无比酸涩。
身为云家嫡女,她太清楚培养死士花费的代价了。
苍松能在数年间拉起这样一支队伍,身体亏空可想而知。
“苍爷爷,接下来的事您就交给我吧!闲暇时替我照顾好宣月,拜托了!”
对上云星辰祈求目光,苍松无奈点头。
他老了,处理事情常常犯迷糊,若横加干涉,可能给云星辰带去危险。
“好,不过小姐您得答应老奴,遇事千万要谨慎,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
“我会注意的。”
踌躇再三,苍松从怀中掏出泛黄书册,“这是我多年打探消息的汇总,其中或许有小姐您需要的。”
将书册交给云星辰,苍松佝偻着身子离开了书房。
朝着苍松远去的身影拜了再拜,云星辰缓缓打开书册,认真分析血迹斑斑的文字。
反反复复将书册阅读了好几遍,结合云星月此前所说,她断定山洪案是多方势力携手所为。
至于那些人究竟是谁,除当事人外,恐无从知晓。
不过阅览血书时,她注意到一个有意思的名字,前户部郎中范云。
她有预感,只要顺着范云这条线查下去,一定可以抓到那些人的马脚。
想到这里,云星辰不再犹豫,简单收拾一番,趁着月色赶到云岚济慈院,死士大本营。
暗中跟随的苍松见云星辰平安进入云岚济慈院,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老爷,夫人,希望你们不要怪我,这个世界太脏,单纯的小姐很难生存,唯有如此,才能让小姐好好活着。”
……
“苍管家,答应你的事我都做到了,东西也该给我了吧!”
几日不见,云星月发现苍松又老了,可其脊背挺直,精神抖擞,又不像快入土的样子。
“多谢三小姐施以援手,这是你要的东西。”
攥着木牌,云星月轻轻叹了口气,“您老不该将星辰拖入泥潭。”
“世道乱了,人心烂了,灾难来临,谁都躲不掉,提前进入大染缸,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苍松浑浊双眸中闪烁着智慧之光,全然不似看家护院的下人。
“五妹妹还真是好命,有苍老您的辅佐,她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艳羡一声,云星月没入茫茫夜色消失不见。
云星辰已找到了生存目标,她也该为自己的理想奋斗了。
山登绝顶我为峰,我云星月不输任何人,永远是最璀璨的明星。
与此同时,由精锐士卒守护的车驾正疾驰在苍凉古道上,目的地正是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