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代初的一个晚上,哇哇的哭了几声,我的母亲降生在一个偏远的山脚下的小屋里的一户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贫瘠家庭里。她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是个女娃”里屋的接生婆传出了声,外公匆匆的进去看了一眼就坐在了那高高的门槛上把着自制的卷烟,吐出来的烟一大口一大口的,像带着沉思,时而上扬时而下沉,就像外公的内心一样复杂。他期待的长子终究还是变成了长女。
外公有一米八的个头,身体块头比较壮实,这在那个贫瘠的年代实属不易了,这要得意于外公是一位猎户,经常能从深山老林里找到一些野货给家里添点口粮。但也仅仅是因为这个家是比较单薄的。因为外公的父母在外公比较少年时期就已经过世了,这种情况在祖辈的那个年代很常见,饥饿,疾病,意外随时都能要人命,能生存下来可能是老天的恩赐了。
祖父母的父母生存的条件是我们孙辈无法体会的艰辛与心酸又无奈的。我也曾听外公提起过老一辈的事情,饿死是常有的事,但绝大部分发生在婴儿和老人。在那年代没有避孕的念头,怀上了就生,那一代的人尽管自己也处在饥饿中,但生孩子的行为更类似动物繁殖行为,运气好的话母子平安,运气不好的话,大概率是婴儿受损,在遇到母子都有危险时,几乎是素手无策的。有可能母子皆失。生孩子在那个年代是家常便饭,死人也是家常便饭。用外公的话来说,哪一家要是没死过一两个人都不能算正常了。家里生个九个十个娃的,基本只能剩一半存活的。我当时听到这个情况的时候内心是震惊的,所以我也能理解为什么我们的祖辈总是趋向于生个七个8个十个娃的情况,因为他们也不知道有多少娃能长大。
祖辈的父母早逝的情况就更加普遍了,由于物资匮乏,家里的人没有粮食,没有御寒的衣物,那时候的老人普遍年龄在四五十多岁就死了,能到六十多的都算寿终正寝了,特别是在农村里。在青壮年期的人最容易受到疾病和意外的侵害。祖父的父亲就是因为被蛇咬了后没有医治去世的,这种意外死亡方式在当时的青壮年中是常态。亦或者是在山崖里摔死的。所以那时候有很多像外公这样十四五岁就已经是家庭顶梁柱的。家里的妇女会因为青壮年的死亡而另嫁他人,有些妇女会把年幼的孩子带走,年长一点的孩子通常是独自留在原来的家庭中,有老人的就跟着老人生活,没有老人的孩子就只能到处乞讨为生了。外公也是在这种独自生活下的状态下长大的。那时候身体强壮的人也总是更容易被人看好。所以尽管外婆作为前地主家的女儿在别人介绍了外公的体魄和大体家庭条件后就嫁了过来。但这种孤苦无依下长大的孩子是体会过人口的力量的。因为没有人口就更容易被人欺凌。没有人口也就没有劳动力。需要劳动力就需要男孩。
外公的复杂心情在无奈的事实面前平复了,没有初为人父的喜悦,而是多了一种沉重,因为多了一口人,也就多了一口吃食,但劳动力是外公一人在生产队出工,主要吃食也是由生产队集体分发的一份米饭,这份米饭不但要外公自己吃,还需要分给外婆一份,家里剩的也是红薯,荞麦,还有不多的米和提前收纳了半个月的鸡蛋,孩子和产妇都需要营养补充。家庭稍微富裕一点的亲戚来看望产妇时会带只鸡或带点猪肉过来,家里粮食紧张一点的亲戚就带点米来。算是对这个家庭的一点支撑。再不够就要去借粮了,待年底生产队收工结算分粮时再还。如果借不到大米时,就只能去购买粗粮了。那时候的家庭劳动力越多,越不容易挨饿。
生孩子在那个年代就如同牛下了只牛崽那么普通而又常见,绝大部分妇女在孩子满月后就得去生产队出工了,家里有大一点的孩子就大孩子照顾婴儿,没有大孩子就给家里的老人带,如果家里又没有大孩子也没有老人,就会委托给村里的老人带,间断性的回去喂养婴儿。外婆也在出月子后就开始去生产队出工了,母亲被委托在一户老妇人家里看护。
日子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进入了反复循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