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宸殿内，两人静默许久。

    高大华贵的屏风依旧将昏暗的殿堂一分为二，显得生硬又别扭。

    但靖帝喜欢如此，且不容置喙。

    倒不见得是他审美独特，不过是执着于彰显帝王威严。

    曾经那个唯唯诺诺的自卑皇子不敢、不能做的事，他都要一一得逞才肯罢休。

    包括力排众议，培养一个格格不入的江允珂。

    两人一时无言，殿内陷入死寂。

    终于，靖帝闭眼长叹口气，一字一句道：“你所言可真？”

    江允珂拱手答道：“字字属实。”

    前几日，江允珂借着太后的掩护，趁机在净云寺里一番搜索。

    幸有奚舟提前踩点，他们直朝几间隐秘的暗室而去，果真在里边找到景王同金玲往来的痕迹。

    一是芜欢草的种子，二是南堒文字的书信。

    好巧不巧，宋攸昨日也递了奏折，称经审问，沈秉昌对伪造户帖一事供认不讳，可对苍雪茶庄和南堒细作两桩罪行却是咬死不知情。

    清鉴司连同大理寺，将能用的手段轮番尝试，沈秉昌愣是未曾改口。

    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商人来说，若是屈打成招都不奏效，恐怕是打死也不会有新的进展了。

    如今，江允珂又将景王拉入漩涡中来，明摆着是要将这事愈闹愈大。

    皇室子弟勾结他国奸细，这出戏要是放在他登基前，那定是助他稳坐皇位的好戏，可偏偏发生在他登基后，岂不叫皇家成了天下百姓茶余饭后的笑话。

    江允珂见靖帝皱眉沉思，半晌不曾再言语，适时又补上一句：“眼下大理寺亦参与查案，且臣搜到罪证之日，太后也在净云寺，若不公允处置，只怕流言更甚。”

    “哼。”不提这些还好，靖帝冷呵一声，将手里的念珠随手扔在一旁，微眯起眼道：“怪不得你当初提议要大理石协查，恐怕早就打好算盘了吧！”

    “微臣惶恐。”

    江允珂立马撩起官袍直直跪下，一脸肃然道：“关于此案，朝中乃至民间质疑颇多，全权由清鉴司审查恐不能服众。”

    “那将太后引去净云寺呢？你又是作何居心？”

    关于这事，靖帝早就想好生敲打江允珂一番，只是碍于太后回宫后先发制人，不许他发作责问罢了。

    不料江允珂竟反倒向靖帝诉起苦来，将自家妹妹在净云寺里遭受刁难一一陈述，最后还不忘将那庙中和尚实为打手的事儿趁机道尽。

    “臣自知人微言轻，可总不能对妹妹受苦坐视不理，这才斗胆求助太后......”

    “得了！”

    靖帝厉声打断，江允珂旋即闭了嘴。

    两人都将头沉沉垂下，不知各自思索着什么。

    半晌，靖帝才缓缓抬起头来，竟不动声色地红了眼眶，嗓音也明显略带沙哑。

    他尽量保持平和的语调，轻声念叨：“之玥，受苦了。”

    那日太后回宫，只说是自己闲来无事，突发奇想要去看景王，这谎话说得牵强又虚伪，何人不知她并不待见这个假儿子。

    可偏偏她说得一本正经，听得靖帝敢怒不敢言。

    若早说是去见之玥......

    靖帝心间泛起苦涩，太后连这事也要瞒着自己，竟不信他也是打心底疼惜之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