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8章 惨战
另一边,受了埋伏,损失了一点兵力,一无所获之后,撤兵回了术骨本部的墨画,同样一脸肃然。
这个尤长老,突然让他有了无从下手的感觉。
尤长老是华家一枚关键的棋子。
从此次失利看来,只要用因果术,算这个尤长老的行踪,大概率会被他以某种手段察觉,反而陷入他的算计之中。
这次的埋伏,只能算是“打招呼”。
下次再被算计,会遇到什么样的凶险,就不好说了。
墨画不知道,是这尤长老自己会因果术,还是华家的某位老祖,给了他某件天机至宝。
但不管怎么说,尤长老都是有着“因果保护”的。
因果就是这样,你算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算你。
之前都是别人算墨画而吃瘪。
现在墨画也初次尝到了“受挫”的滋味。
尝到了那种,推衍不成,反被算计的滋味。
墨画心里并不好受,不过想到眼前是盘大棋,他的对手是尤长老,尤其是尤长老身后的华家,乃至华家的老祖,就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自己毕竟是个筑基,在洞虚境的华家老祖手里占不到便宜,也再正常不过。
而且,这还未必是一个老祖。
但华家在大荒精心布局,像“蚂蟥”一样吸着各部落的血,总是一个绕不开的槛。
总归要想个办法,来应对华家。
“从目前来看,尤长老的因果,不能去碰,不然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可避开尤长老,又能从哪里下手?”
“华家在大荒,究竟还有哪些线索,能下手去算计的?”
墨画皱眉,又不由想道:“而且,尤长老真的会放任自己这么算计下去么?”
“自己即便找到了新的线索,从这些线索入手,推算到了一些信息,又如何能保证,这些信息不是尤长老特意泄露给自己的呢?”
此后的几日,墨画只要有时间,就不断思索并旁敲侧击地推衍华家的事,可要么处处碰壁,要么就如大海捞针一般,茫然无绪。
墨画忍不住叹了口气。
面前有尤长老,尤长老身后有华家,华家背后有老祖在操盘。
而这大荒的局里,大概率不只有华家这一个世家。
除了华家,纷乱的局势中,师伯也还在暗中“诡”视眈眈,推动着饥灾的蔓延。
“这局棋,也太难下了……”墨画叹道。
下棋这件事,他其实还算是个“新手”。
可这天道,似乎也并没有给他什么“新手保护期”。
他这个“新手”一上来,就要跟世家,跟洞虚老祖,跟师伯在一盘棋局上一起玩。
难度实在跟“炼狱”一样高。
墨画没办法,只能暂时先认输。
这个胖胖的尤长老,就先放着吧,姑且先井水不犯河水,要怎么办,等以后再说。
……
而很快,墨画也没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尤长老的事了。
因为他遇到了更棘手的强敌。
如今的蛮荒,是一个大沙盘,所有势力混在一起。
很多事情在必然之中,伴随着大量的偶然,变数太多,因果时时刻刻都在变动。
上一个时辰算出的事件,可能只过了一个时辰,形势的发展和结果就全变了。
墨画神识再厚,算力再强,也绝不可能在这种局势中,做得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一个很偶然的巧合下,他漏算掉了一个斥候。
而这斥候身上,牵着庞大的杀机。
等墨画一个时辰后,察觉到这丝隐患,再命人去将这斥候“点杀”了的时候,已经晚了。
因果已经泄露了。
不过两个时辰之后,远处便风尘滚滚,大地震动,嘶吼声漫天。
一支极其强大的蛮兵,杀了过来。
他们一身漆黑战甲,披坚执锐,有巫修跳着战舞,鼓舞士气,有凶悍的妖骑兵冲锋在前。
此外还有很多,其他兵种,穿着墨画不认识的狰狞蛮甲,宛如洪流一般,杀了过来。
深黑色的旗帜高扬,直指天际,上面画着眉眼森红,展翅欲飞的黑色大鹫。
巫鹫部!
而且,是巫鹫部的一支正部大军。
墨画只打量了一眼,便知道打不过。
尽管他现在统一了术骨部,麾下蛮兵十多万,而且战力不俗,但也绝对不可能是眼前这支,巫鹫部大军的对手。
哪怕眼前这支巫鹫部大军,人数只有五万多,可他们的配备太齐全了,兵种太多,蛮甲也太精良了。
真要打起来,即便赢了,也必将是惨胜。
墨画“白手起家”不容易,知道将眼下这批术骨部的势力拉拢起来,费了多少心思,因此绝不可能,将这股“有生力量”,断送在这一场战斗中。
更何况,他还带着大量的蛮族平民和蛮奴。
一旦正面部队被击溃,前线防御被洞穿,那这些蛮修和蛮奴,就只有像牛羊一样,是被宰杀的命。
好在这种情况,墨画之前不是没考虑过。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这是小时候猎妖,他爹墨山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人生经验。
如今在乱世混日子,肩上背负着八十多万条人命,一旦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墨画自然不可能不小心谨慎。
有关各种遇险的可能,墨画早早推衍,并制定了很多备案。
甚至他现在驻扎的地段,都是他事先规划好的,为的就是一旦遇险,有攻守的余地。
因此,当察觉到巫鹫部蛮兵,杀过来的时候,墨画便迅速下令,让蛮兵殿后。
其余部落众人,向附近的大山谷撤离,蛮兵则可凭借山谷的天险,扼守住关隘,抵御巫鹫部的进攻。
因为事先有准备,墨画命令下得也及时。
因此等巫鹫大军,真正杀到面前的时候,墨画麾下大多数蛮修已经迁徙到了山谷另一侧。
双方大军,隔着山谷天险,互相对峙。
中间只有一条,宽约十多丈的山道。
这样一来,就呈现了“一军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巫鹫部想灭掉墨画的势力,就不得不正面冲杀,越过相对狭隘的山道。
而术骨部的蛮兵,也能避免大规模作战之中,兵种和兵力上的劣势。
他们只要集中一点,守住山谷便好。
巫鹫大军停驻了一下,似乎是高层的蛮将,在权衡和商议,但一番权衡之后,他们还是开始冲杀了。
似乎发动战斗,消灭术骨部,吞掉墨画的势力,对他们来说,利远大于弊。
而即便有天险可守,但术骨部的战力,并不被巫鹫部放在眼里。
尤其是术骨蛮兵身上的蛮甲,比起他们巫鹫部,无论是材质,品阶,还是类型,都差了一大截。
术骨部的渊骨重甲虽然强,但整体数量又太少了。
更何况,这是在三品山界,在金丹级别的战斗中,二品的渊骨重甲,即便是由二十一纹绝阵构造,作用也变得很有限了。
综上种种,都不足以让巫鹫部忌惮。
想一夫当关,那就将当关的人,全都杀了。
巫鹫部开始冲锋。
巫修呢喃着咒文,跳着怪异的舞,伴随着邪异的埙乐之声。
巫鹫部的重甲兵,顶在前面,一步步向山谷内推进。
其余各类蛮兵,也都秩序井然,宛如排山倒海般,压了过来。
即便是墨画,也觉得头皮微麻。
他没想到,巫鹫部的兵力如此之强,气势如此之大。
甚至已经有了几分,大荒“王庭之兵”的气象。
时势造英雄,看来在这乱世之争中,巫鹫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成了很大的气候了。
墨画没的选,只能硬着头皮,让术骨部的重甲兵,还有各类蛮兵顶上去。
双方在狭窄的天险山道上,寸步不让地殊死搏杀。
刀枪与血肉交织,鲜血溅在大地。
一时颇为惨烈。
术骨部明显占据下风,但他们用人命,还是铸成了一道“长城”。
而随着战局发展,形势危急,墨画也不得不做一些,他此前不愿去做的抉择。
他只能让蛮奴,去冲锋陷阵,去当“炮灰”了。
不然一旦正统的兵力被损耗完,所有人都只能等死。
至于蛮奴当炮灰,能不能活下来,就只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墨画只能允诺他们,在战斗冲锋之后,能活下来,便算是立功,会给予他们自由。
这已经是他所能做到的全部了。
而看着一个个蛮奴,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听着他这个“巫祝”的号令,向着巫鹫部强大的坚甲蛮兵冲锋,最终一个又一个死在前线,被战争的锯齿,绞得血肉纷飞后。
墨画的心,都在滴血。
至此,他总算体会到“慈不掌兵”的感受了。
战争是冷酷的,是无情的,是伴随着大量的死亡的。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很多时候,更是在自己的部下中,选择一部分人去送死。
没有人愿意这么做,但又不得不这么做。
因为没的选。
很多看似冷血残酷不近人情的“选择”,本质上是残酷现实的逼迫。
没有人想“不近人情”,但残酷的现实,却逼着人不做人,否则就会酿成更惨烈的后果,有更多的人死去。
在战争中,在大局中,每一个手握权力,进行决策的“上位者”,内心都不得不承担这份痛苦。
墨画的心,也被这份痛楚充斥。
可战斗还在继续。
强敌逼迫之下,他不得不摒弃痛苦,保持最清醒的理智,不断以念力进行“冰冷无情”的衍算,来将人命当成“棋子”,与敌方互杀,互相“兑子”,在激烈的厮杀中,不断取舍,以保证己方利益的最大化。
术骨部的伤亡在不断加剧,血肉纷飞。
但万幸的是,术骨部背水一战且同仇敌忾之下,防线勉强算是守住了。
任由巫鹫部,如何发动冲锋,术骨部都宛如礁石一般,牢牢顶住了。
即便巫鹫部,暂时突破了防线,也很快会被逼退。
攻守的割据,一直不曾停下。
而很快,巫鹫部也意识到,他们的伤亡也已经很大了。
生死绞杀之中,术骨部的人在死。
巫鹫部的蛮兵,也不可能不死。
甚至,因为术骨部主守,巫鹫部不遗余力地主攻,他们死的人,其实比术骨部还更多点。
因此,轮番猛攻不下之后,巫鹫部厮杀的热血褪去,一计较得失,心也渐渐凉了。
他们的伤亡,已经超过预期了。
再这样打下去,即便将术骨部灭了,将墨画的势力吞了,也很可能得不偿失。
而且看这个样子,术骨部顽强至极,能不能攻下,还是个未知数。
若强攻不下,就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极其惨重了,他们也没办法,向少主交代。
巫鹫部的攻势,不得不放缓。
而墨画这边,也得到了片刻喘息。
之后双方仍旧象征性地攻防了一段时间,巫鹫部仍旧攻不破术骨部的防线,可他们似乎也不愿退去。
因为“沉没成本”已经很高了。
现在退去,意味着此前的牺牲,全都打了水漂。
这都是实打实的兵力和人命。
可陷在眼前这泥潭里,继续厮杀下去,也只会温水煮青蛙一般,损失越来越大。
不愿放弃沉没成本,也只会使局势越来越恶劣。
墨画和术骨部则没的选,只能硬着头皮杀到最后。
最后又耗了一段时间,彼此各赔上了一部分兵力,死掉了一部分人命,巫鹫部终于还是退去了。
一是因为,他们的粮草不够了。
这是灾年,饥荒横行,不光是术骨这些本地部落,便是巫鹫部,也是缺粮食的。
甚至因为巫鹫部蛮兵太多,兵力太强,粮草的消耗更多。
此前他们都是边杀边抢。
打仗赢了,就直接将对方烧光,杀光,抢光,以此发泄恨意,补充军需。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没赢。
从墨画的手里,他们没占到便宜,他们也没攻破术骨部的防线,自然没东西抢。
没的抢,就没办法补充补给,自然无法再这么耗下去。
其次,他们也遭遇到了其他部落的偷袭。
巫鹫部的蛮兵,在朱雀山界横行,不知灭了多少部落,杀了多少人,自然也招惹了太多仇人。
此前这支巫鹫大军,举着巫鹫部的旗子,声势浩大,兵力也强,自然没人敢招惹。
现在与术骨部一战,兵力被消耗了很多,粮食补给也不足,也就被其他一些游散的部落盯上了。
这些部落,实力不强,自然不可能灭了这支巫鹫大军。
但没事滋扰,杀点人,抢点东西,还是没问题的。
巫鹫部内需匮乏,外面敌人环伺,眼见着术骨部也攻不下,自然只能含恨下令,转道撤离。
术骨部的危机,也算解除了。
但双方的梁子,却也结下了,而且结得很深。
巫鹫部死了不少人,他们将之归咎于,术骨部冥顽不灵,不愿归顺,不肯让他们烧杀抢掠。
这全是术骨部的错。
而术骨部的众人,就更不用说了。
平白无故,遭巫鹫部堵截围杀,死了很多人,这也是一笔血淋淋的债。
墨画心中也是暗恨。
他这些兵力,养着不易,结果却在与巫鹫部的厮杀中,折损了那么多。
有朝一日,他要让巫鹫部,付出惨重的代价。
与此同时,墨画也在压抑着怒意,忍着心中的痛楚,尽力总结着这一仗的得失。
他必须要想办法,做更周全的谋划,积蓄更大的势力。
此后的仗,绝不能再这么打了。
绝对不能再流这么多血,绝对不能再让这么多人死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