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病初愈,夫君却抱着一个女子回来了。
我哀怨的目光实则深深落在了他腰间的家主之牌上。
再来一世,我不会再寄希望于什么真心换真心的戏码。
没错,我重生了。上一世,我直到死才知道我在夫君心中只是他那白月光的替身。
此生我的心中只有一件事,复仇。
不过,我看着夫君怀中的女人莫名眼熟。
等等,这不就是他那早死的白月光吗?
不过没关系,不管发生什么,这个仇我是复定了。
我本是富商的独女,自幼肆意娇养。到了婚配的年龄,我不图对方的荣华富贵,只求一份真情。
我的夫君楚玉辞出现了。
他家族式微,但他温润如玉,知书达理,考中进士。最重要的是,他待我极好。
父母也欣喜我找到了如意郎君。我们很快便成婚了。
嫁入他家后,我才感到深深的无力。
家族虽然已有颓败之势,但是族中亲戚都满腹经纶。往来的人士也和我之前在娘家遇到的商户大有不同。
好在夫君一直站在我身边,细心帮助我。
从琴棋书画到烹饪女红,几年之后,我已从过去大大咧咧商户小姐变成了温婉柔情的楚家大夫人。
往来的人都对我的变化很满意,可我深夜揽镜,已经找不到自己了。
和过去相比,我除了容颜未变,其他无一处相似。
而且,为了追求纤细之美,我的身体情况每况愈下,这使我更加担忧。
不过喜悦很快取代了忧愁。
在我娘家的财力扶持下,楚玉辞在家主的争夺中大获全胜,即将掌管整个家族。而我,也要和他一起祭拜祖先,成为家族的女主人。
我的爹娘很是高兴,我也摆起女主人的架子,在夫君家中摆了宴席和他们一同庆祝。
一切都那么圆满美好。
宴席结束,深夜,雨下得极大。
夫君迟迟没有休息,我便端着养生粥到书楼找他。
而夫君在房中抱着一副画痛哭,没有注意到我。
我心中一紧,刚想上前安慰,却被那副画吓了一跳。
弱柳扶风,手握书卷。
像我,但不是我。
直到我看到她脖子上的月牙印记,我失控地跌坐在地上。
一切都有解释了。
我最爱赤阳,而夫君更爱给我买月纹的衣裳、首饰。我总是因此生气,他会一次次哄我,然后再掏出一个礼物。
如果没有意外,又是一个月亮纹式的。
久而久之我懒得争辩,只觉得是他喜欢月亮。
现在看来,他喜欢的不是月亮,而是喜欢那个喜欢月亮的人。
想到这里,我只感觉天昏地暗,昏迷倒地。
我是被锣鼓声吵醒的。
睁眼一看,周围竟然满是杂物,这里是废弃的库房。
我怎么会在这里?
院外的锣鼓声更加响噪,竟然是婚嫁的礼乐。
我匆匆赶往外面,站到人群末端,才看清十里红妆浩浩荡荡走向府中。
“这是什么?”
“诶呀,你不知道吗?是我们少爷又娶夫人啦!”
楚玉辞在我病倒之后,不但将我扔在库房,甚至要重新娶妻?
“又娶夫人?他的原夫人怎么了?”
旁边的大娘冲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姑娘,你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啊。现在正在迎娶的夫人,就是原夫人。夫人心善,一年前从街上捡了一个无家可归的乞儿。
这乞儿也是好福气,竟然生了一张和夫人极其相似的脸。夫人对她更加怜惜。谁知这乞儿竟然恩将仇报,去勾引少爷。
好在少爷一心只有夫人,这才破了那小狐狸精的歹心。
不过少爷也有些愧对夫人,为了重新开始,这不就提议再和夫人大婚一次。”
我明白了。
原来我不是大病初愈,而是起死回生,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我是那个乞儿,而夫人另有其人。
这也是为什么一切和前世那么相似又那么不同的原因。
我站在人群末端,狠狠盯着楚玉辞腰间的家主之牌,恨不得上前一把拽下,和他同归于尽。
但理智战胜了冲动,我有些困惑。
既然一切都变了,这就意味着他并未得到我娘家的财力帮扶,为何还能当上家主?
我正思索时,轻轻抬头,目光却对上了刚下轿的新娘。喜扇后面的脸,正是与我别无二致的,和前世那副画一样的脸。
她也认出了我。
白皙柔美的眉眼掠过一丝不快,皱了皱眉,飞快赶上了前面喜婆的步伐。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回库房的,我只感觉整个人被无助、疑惑、愤怒、耻辱深深吞噬。
现在的我,只是遭人唾骂的乞儿。
没有富足的家世,曾经为了成为女主人学的琴棋书画也无处展露。
我看向自己,两手空空,一片茫然。
“不错。”
是那个白月光,不知道她为什么来到这里。
她高高在上,穿着最为华贵的衣裙,挑着下巴看向我。
“什么不错?”
“我觉得,你现在手脚健全,很是不错。”
这时,我才看到她那说不清的眼神中带着几分让我疑惑的欣赏。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扔给我一套衣服。
“我心善,不想让我救回来的人有事。所以,你从今天开始穿上这小厮的衣服,扮做男儿,到家族营场训练。
你若是能练出来,就到我身边做小厮。让我盯着你,免得你再去勾引少爷。若是练不出来。”她起身拍了拍我的肩,“我就没办法了。”
活下去。
要想复仇,我首先要活下去。
就这样,我穿上小厮的粗布衣裳,往脸上抹了锅灰,把头发剪乱,到了家族的营场开始训练。
家族营场不是个好地方。
这里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训练私兵的,另一部分是训练有些拳脚的小厮和仆妇的。
训练本就艰难,况且我又扮做男人,更是难捱。但我却很是享受这份痛苦。
其实,在前世未嫁人之前,我就是肆意洒脱的性子。做过不少闯荡江湖的女侠梦,也悄悄打磨过几件趁手的兵器。只不过这些都在我嫁人之后失踪在我的人生里。
现在,我站在练武场,身体虽然疼痛,但心中无比畅快。
不仅仅是因为我变得强壮有力,更是因为我好像找回了那个我曾期待的自己。
一年过去,我的头发重新长齐,皮肤泛黑,四肢有力,身体精壮。
看着镜子里的我,白月光的眼中也流出一丝惊艳。
“从今日开始,你就留在我身边,保护我好了。”
“你真的不怕我再次蓄意勾引楚玉辞吗?”
白月光却很是骄傲地抬起头,看都没看我一眼。
“有我在,他就不会在意到你的。”
好吧,我承认,她说得对。
前一世刚知道她存在的那一刻,我对那个男的满心仇恨的同时心中更加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怎样的女子,能让他如此着迷。
现在,我也被迷住了。
上一世,我虽然为了交际仔细钻研过半生琴棋书画,但总差点意思。
而这位白月光,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品味高雅,惊才绝艳。这些我看来高深晦涩的艺术已经融入她的骨血。
让我更为惊讶的是,她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爱丈夫。
她并不是感情的困兽,也没有像我曾看过的话本中那样全身全心挂在男人身上。而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感情也没有那么甜蜜。
她洒脱,顽皮,不是菟丝花。
我在她身后隐姓埋名呆了很长时间,我知道她手中常捧的书是天工开物。
她那光洁的脖颈上曾让我失控的月牙痕迹,是幼时悄悄耍刀留下的伤疤。
白月光就是白月光,她的魅力甚至已经大到我让我偶尔忘记报仇,忘记痛苦。
但我终究是要报仇的。
让我回忆起痛苦的那一天,很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