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景色如一，不知道是不是下了一天的雨的缘故，临近傍晚的天空是灰色中带了些淡淡的黄色的。
那样的悲伤，那样的孤寂，透着一股吐不出来咽不进去进去的难受。
“姐，楼下有一个人，一直吵着要见你――”
白紫潼不轻不重放下了手中的咖啡，眼睛却始终盯着电脑上的文件。
“阿文，这种事儿你明明可以擦干净，却还是要来告诉我。”
想见她的人不算少，要是人人都能登记上排上号，那干脆天天开茶话会，唯右也早就倒闭了。
白紫潼现在心情却是不佳，还有一大堆事情没有处理完，一件接着一件，好像失去了喘息的时间。
苏文有些难堪的缩了缩脖子。
她知道的，老板现在是累极了。尽管她说的很隐晦，但是苏文还是听出来了些许不满。
“不是的……呃，姐……这个事情呢，有点复杂，所以才来给您说一下的……”
“恩，那就麻烦你说一说，让我听听有多重要。”白紫潼最终还是没忍心把苏文赶出去。
“就是嘛……有一个小姐在门口站了两个多小时了，要见您。然后门卫一开始跟她说没有登记见不到，她就说那就等到您下班堵您……”
“所以才跟我汇报，我想着直接赶人走也不太好吧才过来问问您……”
苏文的声音越来越小，还无意识的后退了几步，高跟鞋还是不可避免的发出了一些声音，她心里只有不停默念着阿弥陀佛。
虽然白紫潼只沉默了十多秒，苏文却是感觉隔了无数个十秒。
上司这样子真的很让打工人抓狂好嘛！！！
意料之外的，坐在办公桌前的女人悠悠摘下戴了一天的眼镜，抬起了尽显倦累的一双眸子。
眼神里倒是看不出劳累，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进来，这儿。”
苏文有些迷惑的点了点头，她迅速反应过来，大老板这话是让自己把门口的小姐带到办公室来。
“好的好的。”真的太好了您没有生气，不然我真的要崩溃了。
唉，一天天的战战兢兢的，生怕把头子弄生气了又让自己加班。
――
“你确定她让你来接我上去？”
“恩，是的呢小姐，我接你去老板办公室。”
苏文以为她是因为可以上去见老板了而感到惊讶。
“为什么她不亲自下来接我？”
苏文懵了，这女人怎么这么谜之自信……难道就因为她跟老板的关系比别人好些吗？
嘁，和老板关系好的人哪有她这样谜之自信的。
颜悠黛一路上又问个苏文许多问题，但是都大差不差，总之就是关于苏文和白紫潼的关系的。
“你真的只是她的秘书吗？确定不是地下情人的关系？”
她问得问题真的是够离谱了，那一本正经的语气却让苏文找不到一处可以抱怨的。
这女的怎么可以把这么离谱的问题问得这么认真？
“是的呢小姐，正经秘书，正经的，靠自己的双手拼死拼活拿工资的那种秘书哈。”
“什么叫用双手？”颜悠黛语气有些不可置信，“咳咳，不好意思哈，但是现在老板和秘书谈恋爱的挺多。”
饶是苏文这种有耐心的人都感到无语了，这个女人能不能正常一点，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就算老板要和下属谈恋爱也肯定不是自己，我可是比戒尺还直的女人。
“小姐，您的问题真的太多了，有一些我也解答不了的，你可以待会儿亲自去问大老板。”
从大厅到白紫潼的办公室不远，却比较麻烦，坐电梯到顶楼，前前后后好几个门都需要面容识别和指纹识别才能打开。
“姐，人我带上来了。”
“恩。”白紫潼眼睛还是盯着电脑，她放在鼠标上滑动的手指突然停住，也许是正浏览的文件滑到了最底端，“阿文，你可以下班了。”
“哇哇哇！！”苏文瞪大了眼睛，颜悠黛觉得如果不是这个女人穿了一双恨天高可能会直接跳起来。
“那板板我先不打扰您和这位小姐聊天了哈。”
苏文像一只小老鼠溜出办公室的模样有些滑稽，颜悠黛忍不住笑出声音来。
“你的――秘书，倒是可爱，我说你为什么一直不主动联系我……原来你口味变成这样了。”
颜悠黛盯着白紫潼驻留在鼠标上的那只手有些出神。还是跟之前一样的好看，又长又白，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牵过别人。
好好看……好想牵上去……
“再次见面，不知道该该跟你说‘又见面了’，还是别的什么。”
白紫潼说出口的第一句话是淡淡的语气，不算冷漠，但是肯定跟热情不搭边，她忽略了眼前这个人刚刚的话。
“那我跟你说可以嘛。”颜悠黛用的是一贯撒娇的语气，“我想你了，小白白。再次见面呢，因为我太想你了。”
想你想到无法自拔。
（爱你爱到无法自拔）
白紫潼呼吸顿了一下，这个称呼估计也只有这个女人会喊出来了。
“我以为……你不会愿意回北京来了。”
她静静的想了想，大概是朋友间的想念吧，熟悉的人离开了很久有些挂念很正常。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没有闹什么不愉快。
但是毕竟颜悠黛提出来的分手，断崖式的，她没有说原因
白紫潼也没有主动问。
其实两个人分手以后也没有说什么互相拉黑永不相见。这是一个摇摇欲坠的绳索，连接着两个人之间模糊不清的关系。
两个人不算是经常发消息，一个月能正经聊天的时候也只有两三次，跟普通朋友无异。
除了晚安和早安。
只是时差原因，大多时候对方都没有办法秒回。
但是谁要是起了个头，碰上两个人都不忙，那一次也许会聊很久。
因为没有人愿意结束这短暂的回味和忘却不快的时间。
其实跟谈恋爱期间也没有特别大的区别，不过是见不了面了，两个人的话题少了些特殊的感情在。
不过是牵强的克制罢，朋友是最后能拿的出手的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相处的理由了。
因为谁也不想完完全全断了，谁也不想完完全全放下。
白紫潼知道她提分手肯定有原因，也知道她不会说出来……就算自己主动去问。
“恩，怎么突然回北京了，不是说下个月才回来吗？也不跟我提前说一声，让我去接你。”
颜悠黛失笑，那人冷冰冰的语气总算是有了些温度。
“就是我姐回来了，我让她带我一起的。怎么，不想我回来？那也没办法，我想你了。”
“没有不想，恩。”
她知道的，眼前的人儿又在骗自己，那双漂亮的眼睛总是学不会骗人，这个原因是她临时编造出来的。
那个没有良心的人儿总是这样，自己明明把心都掏出来给她了却不舍得说句实话。
不过没关系的，如果可以，那你就请一直忽悠我。
……
“而且就算我说了你就会来接我？唉，我觉得不会，毕竟我进来到现在你都没给我一个正眼。”
白紫潼听着她讲话嘴角微微上扬，她果然还是没变的。
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颜悠黛感觉有点不真实，她出国也有三年了，盼着见到这个女人也有三年了。
她好像变了许多，成熟好多好多，好像……也没有以前那么温柔了。
白紫潼率先把目光移开，她开始抵挡不住这双紫罗兰色的眸子，里面的温情没过了满天星河，是一种读不懂的神秘。
所以她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好像永远会沉沦其中，无法自拔。
颜悠黛是混血，她只有少部分基因遗传了父亲――那双不同于常人的眼镜和微微卷的棕色头发。
那并不是一种传统意义上的特别漂亮，但是五官合在一起却是精致和特别的。总5之白紫潼就是喜欢。
而且喜欢了这么多年。
“你是不是害羞了？”颜悠黛拖着尾音故意逗她，“啧啧啧，还不是被姐迷住了？唉，我知道见到我很开心，但是你也不用这么着迷嘛。”
两个人还是跟在微信上聊天一样轻松。
女人的衬衣袖子微微卷起，露出一小节白净的皮肤，默不作声的收拾着文件。
“这次回国怎么安排的？”还会再走吗？
“不走了不走了，那地方真是玩腻了，每天格式化的生活枯燥烦透了！”
“恩，”白紫潼把收拾好的笔记本电脑和那一堆已经排放整齐的文件夹放在办公桌的一角，“去吃饭？如果你没有安排的话。”
“而且，我想聊天的话，这里不是个很好的地方。”
“我是没有白大老板有钱的，当然能坑您一点是一点嘛，走啊走阿。”
颜悠黛其实是没有想到两个人再次见面时会这样的平静，平静到白紫潼什么都没有问，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要一起吃饭。
――
也许是快要到冬天的缘故，北京的天黑的很快，外边也很冷。
白紫潼是有许多辆车的，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今天开来的是以前她们在一起的时候最常用的那辆保时捷。
车内的装饰倒是一点也没有变，一整个全是粉色的，还有后座的卡皮巴拉的抱枕……
只是有些东西变了，尽管很难看出来，但是酸涩的感觉却异常深刻。
“我回来的倒真是时候，再过段时间就要下雪了吧？”
“是巧了。”因为你向来喜欢。
颜悠黛是趴在车窗边上的，不过车窗没有开，她一直都怕冷的，便只是趴在那里看。
看着她的侧颜，白紫潼有些烦躁。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好像瘦了很多，脸色不算特别好，反倒是有些差，跟正常人比看起来不太对劲。
好在薄薄的一层番茄色的口红成为了这张失真的脸上唯一的保护色。
是因为太累了吗？
还是在国外过的并不开心？
“小白白，你干嘛看我？”
颜悠黛并没有回过头来，导致白紫潼的那句“你没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堵在了喉咙里。
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想起来一个理由。
“你好看。”
“奥……”
到了吃饭的地方，颜悠黛有些意外和惊喜。
“念苏记”并不是北京寻常的餐馆，而是这个地方屈指可数的江浙菜馆。
颜悠黛原本是苏州人的习惯了那边的口味，就算后面来北京读书也鲜少吃这边的餐馆。
一个人的口味是不好改变的，跟一种蔓延无边的情感无差别，是记忆里的习惯，不经意的偏爱。
大学时期仅有的几次下馆子就是在“念苏记” 吃的――和白紫潼一起。
她在馆子门口站了好一会儿，盯着大门有些出神。
像是在拼命的追寻那时候的回忆……
“黛黛，进去吧。”
白紫潼朝着门外探了一眼。
“哦，来了。”
餐厅内有仿苏州园林的假山流水，小山拱桥。
可能因为北方的口味和南方并不是很一样，吃的惯的人有，喜欢的人却不多。
而北京这种地方从其他地方过来定居的人很少的缘故。
餐馆里的人少得可怜。
榴莲黄的灯光应该是这里面除了冒着热气的饭菜和暖气唯一能感受到温情的一处了。
细长的白色砖墙和黑瓦屋顶恰到好处的融合在一起。
是苏州的传统馆子一贯的设计方式。
“好几年了，这里还是以前的样子阿。”真好。
“恩，这还是那对夫妻在经营。”白紫潼拿起桌上的茶水涮碗，“上次问老板娘，她说就是开着，能有时候回味一下家的味道，也没想挣多少钱。”
这家店是老板专门为老板娘开的，就图个爱人开心。
老板娘这是个苏州人，但是老头子说了不少甜言蜜语送了不少礼物才把人拐到手。
颜悠黛听着突然反应过来，她什么时候去问的？
白紫潼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要不是因为自己，她也不会主动来苏浙菜的馆子吃饭。
是在自己走了之后吗？
“老夫老妻恩恩爱爱挺好的啊。”
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莫名其妙心中就有点堵。
他们的菜上的很快，老板娘上菜有些惊讶看到两个人在一起。
毕竟是有点印象的，鲜少有数次来这里吃饭的客人，点的菜还一模一样的自然是不会忘记的。
“哟，你们一起来的？我就说嘛，看老头子拿来的菜单就感觉有点熟悉。”
“恩，家里人过来了，吃不惯北京菜，就好你们家这个口味。”
白紫潼笑着回答，很诚心的笑容。
老板娘挺好她这么赞美也有些激动。
“我就说嘛，我开了这么久的店，就只有你们点过就像金花菜这道菜诶，别人都是没吃过，觉得名字不出彩，我说了好吃他们还不信呢。”
“唉，吃千的来，戳气。”（吴侬软语中是不像样，不爽的意思。）
“瞎七搭八，昏特栽（真的是胡思乱想昏头了），明明这么好吃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