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妈急匆匆带人上楼,拐进了时梓然房间。
秦世川眉头一跳。
果然,张妈拉开衣柜,忐忑道:“我本来想帮夫人整理下衣服,结果……”
衣柜里,最上层的厚被子已经被挪开,露出底下藏着的一堆男士服装,全新的,连吊牌都没拆。
秦世川越看越熟悉,这不是自己送的衣服吗?
张妈在后面崩溃道:“男人的衣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夫人衣柜里有这么多!而且,我还发现最底下……”
她探身拉开最底层的抽屉。
秦世川顺着看过去,目光一滞。
即便经过重重隐藏,依然能看出来底下塞着的乱七八糟的内裤,男士的,黑灰色系的。
秦世川神色越发高深起来。
张妈看不明白,心里慌得不得了,“先生,你说夫人她、她是不是在外面……”
最后几个字她实在说不出口,只能紧张地望着秦世川。
她从小看着秦世川长大,一方面担心他一把年纪不结婚,一方面又担忧娶个盛气凌人的女主人回来。后来与夫人接触多了,大呼庆幸。
在她心里,夫人是多么好一个人啊。
性格好没架子,善良爱美食,简直是梦想中的女主人典范。和秦世川琴瑟和鸣,不管什么方面都那么契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呢?张妈一点都想不明白!
秦世川听到这话,懂了,张妈这是误会时梓然出轨了。
甚至还可能把第三者带回家里。
他眼神在张妈和衣服间来回,终于叹了口气,“张妈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了?”张妈迫不及待地问着。
秦世川也在思考,他该怎么讲呢?
继续帮时梓然打掩护吗?
比如,夫人副业是搞服装代购的,这是他要发给客户的货物。比如,衣服是买给夫人双胞胎弟弟的。或者讲,夫人长得高,有穿男装的喜好。
随便哪个方案都能暂时搪塞过去。
但是……
秦世川正色道:“其实这些是夫人自己穿的衣服,我给他买的。”
时梓然是家里的一份子,身份早晚会公之于众的,现在提前讲开也没啥,既能安抚张妈,也能让他生活更方便。
张妈:“什么?”
她脑子短路,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喃喃道:“我有点听不懂,先生,我年纪大了对不起啊。能不能给我解释下,什么叫做夫人自己穿的?”
秦世川:“夫人是男的。”
张妈惊得后退一步。
秦世川继续揭秘:“因为某种原因,他伪装龙凤胎姐姐嫁过来了。”
张妈脸色震惊。
“但他还不知道我发现了这事。”秦世川知道这事有些石破天惊,张妈还需要时间消化,只挑了重点道,“张妈你也小心点,别露馅。”
张妈茫然地点点头,心底倒是松了口气,下意识继续收拾东西,“那我得把东西复位,别让夫人发现了。”
夫人刚来时,就要求过她不要进房间打扫卫生。
张妈受不了灰尘堆积,经常偷偷进来拖地擦窗子,每次都细心回复原状,半点没让时梓然察觉。
秦世川之前也默认这事,知道张妈的能耐,“行,你给他恢复原状吧。之后就别打扫他的房间了。”
“好的。”张妈也叹了一声。没想到打扫卫生,还打扫出这种豪门八卦来。
秦世川又叮嘱了两句,看看时间,便出发去公司了。
张妈挨着把东西恢复原状,衣服可以不叠,但没忍住还是拖了地。她手脚麻利,十分钟后便离开了房间,轻轻扣上了门。
房间内空无一人,只有窗帘在风中轻柔翻飞。
一分钟后,突然从窗帘背后走出一个人。
竟然就是房间的主人——时梓然。
他眉头紧锁,显然已将刚才的对话听到耳朵之中。
今天学校放假,他没敢通知秦世川,生怕被对方抓去培养共同爱好,难得的一天假期就此完蛋。
通过小路往回跑时,他就合计着要玩些什么,首先当然要玩游戏,新买的两个游戏都还没动,他早就心痒难捱。而且今天天气不错,适合与公园里的老头老太太杀几盘羽毛球。
不过两样事情都得回趟家,游戏机和羽毛球拍全在家里。
时梓然穿着男装跑回去,懒得把衣服换来换去,索性通过别墅外的管道和栏杆爬上了二楼。
结果刚翻进自己房间阳台,就听见张妈带人进来的声音,他立刻藏了起来。
秦世川竟然没上班?真悠闲啊。
时梓然刚开始还酸酸地腹诽着,没想到竟听见了接下来的一番话……
他不可置信,秦世川早就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为什么一直伪装成不清楚的模样?在暗地里看他的奋力掩饰身份而闹出的笑话,就这么好玩吗?
时梓然怒火中烧。
走廊里却又响起张妈拖着脚步走动的声音。他立刻拿了想要的东西,翻出阳台,原路逃窜回了公园。
他拿着羽毛球拍埋头走着,心里恨恨地骂了秦世川一通,就听见有人叫他,“小然老师!”
抬头一看,一堆老头老太太已经在羽毛球场等他了。
时梓然心情不佳,把拍子送过去,“你们打吧,我当裁判。”
“砰!砰!”羽毛球在半空中来回。
这堆老年人爱锻炼,身子骨比寻常年轻人还好,打个羽毛球打出了武林比武的架势。
因此在时梓然漏算了几个球后,他们赶人了,“小然老师你心不在焉的,别当裁判了,就在旁边坐着休息吧。”
时梓然木然地点点头,他确实也没有心情甄选武林盟主。
在羽毛球场旁看了一会儿,在砰砰声中越发心乱如麻,干脆起身去了湖边。
今日晴天,气温虽低,湖边倒是一点不冷。
时梓然随意找个座椅坐下,打开游戏机按了半天,突然惊醒过来,这期盼已久的新游戏,他竟然一个字都没看进去,实在浪费了这份期待。
索性呆呆地望着湖面发呆。
清风吹皱湖面,秦世川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事做的,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吧?枉他之前还觉得秦世川体贴周到,其实全是在逗傻子玩。而他,就是那个可悲的傻子!
他瞬间又想起了以前的八卦,说秦氏集团的总裁既杀伐决断,又诡计多端。
有竞争对手被碾压后,痛苦道:“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我们留呀!”
时梓然之前还不以为然,现在发现才发觉这评价没错,秦世川果然是个阴险毒辣的人!
怒火在胸口燃起,他独自坐在湖边气了许久。
等到手上发痒,他才发现胳膊上多了好几个红色大包,始作俑者还在嗡嗡嗡地耀武扬威。
他啪啪啪连拍几掌,蚊子轻松躲过,不屑地嗡嗡离开。
时梓然怒气找到了出口,“可恶!臭蚊子,我可是喂饱你们的好人,连句谢谢都不讲就跑了!”
一想起喂蚊子的说法还是秦世川讲给他听的,时梓然不由撇了撇嘴,而后出个哭还难看的笑,“大骗子。”
天色渐渐暗了,在湖边吹了小半天冷风,时梓然也逐渐想明白了。
秦世川为了把自己变成婚姻契约工具人,在不停地pua他。
最明显的是这点,秦世川表面上对“姐姐”好,实际是让时梓然享受做姐姐的安逸。私底下对“弟弟”差,就是让他感觉做弟弟痛苦。
时梓然也曾动摇过片刻,两种身份待遇天差地别,ta暗中也觉得当弟弟不如当妻子。
现在才明白对方的险恶用心,就是为了自己保持这身份,做秦世川永远好用的协议妻子。
确认了这点,以前各种矛盾之处就想通了。秦世川先前种种的温柔,看上去无比的虚伪。
时梓然咬紧了牙关。
敢欺骗他,那就等着报复吧!
之前他是小作怡情,接下来就试试他的大作伤身吧!
时梓然闷头往家走。
离开数分钟后,湖边长椅旁的灌木丛里冒出两颗脑袋。
“终于追上目标了,这下不会被老板骂了。”
“你记得保密!”另一个人低声嘱咐。
“你更要管住自己的大嘴巴!”
……
晚饭前,时梓然按时回了家。
秦世川正在客厅看新闻,“回来了?”
“嗯。”时梓然说着,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秦世川:“秦世子我今天已经安顿好了,你要不要去验收下成果?”
差点忘了这个,被扫地出门的主线还得继续。
时梓然脚尖一转,走向了猫屋。
猫屋收拾得一尘不染,秦柿子见他进门也没意外,依旧坐地上,抬着一条后腿舔毛。
时梓然叉着腰就开始指指点点,“这里地板掉了一颗猫砂,没打扫干净。那里沾了一地毛,怎么不清理?猫砂盆里也有异味,连铲屎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不会?”
秦世川照单全收,“我第一次做,确实做得不够好,我待会儿好好整改。”
对面脾气越好,时梓然心底越气,怪不得他怎么折腾都没用呢,合着对方一直把他当笑话。
“你到时候整改有什么用,你已经做错了呀!”时梓然忍不住悲愤道,“是觉得任何事情都有挽回的余地?你太自信了。”
秦世川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再待下去,时梓然也不知道自己会说些什么话,扭头就往外走。
秦世川赶紧拦住他,“抱歉,我明天会好好注意的。”
时梓然躲开他的手,噔噔噔就跑上楼去,然后整个人抛进大床上,把头埋到枕头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被轻轻敲响,秦世川温和的声音传进来,“吃饭了。”
时梓然情绪恢复一些,肚子饿了,便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抬起头来,深色的枕头上已有两团湿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