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麟死去的时候，地球正在下雨。

    她躺在自己的营帐里，脑后枕着那柄跟随自己杀伐十来年的长刀，费力地向远方看去。太阳还没有从地平线升起，极远处断裂的摩天大厦融成漆黑的残影，再近些是百米高的围墙，大功率探照灯总在夜晚点亮，城墙上每隔二十米就有持枪的哨兵，为这个庇护所里的上万幸存者守护每个宁静的夜晚。

    再近些是新建的广场，广场旁边正在修学校，可惜她看不见孩子们上学读书的模样了。广场上四周灯柱通明，庇护所里所有的幸存者都在雨中默立，用沉默和坚定为这位守护他们六年的首领送行。

    这是一场春雨。按照旧文明的历法来算，今天是立春，一场雨下得泥土松软，明天会是个播种的好天气。

    秦雪麟的体力已经不能支持她再继续抬着头了，她身上一直有伤，毕竟从青春期开始就在枪林弹雨里和丧尸搏斗，拼搏十二年挣下偌大家业，如今驾鹤西去时也才二十来岁，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寿终正寝。

    “唉……”

    她艰难地叹了口气，眼睛望向营帐顶。明早的伙食可是白菜猪肉馅儿的小笼包呢，她都多久没吃这一口了，可惜再也吃不到了。

    “唉…………”

    也不知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像她这样手上沾满鲜血的人，该升天做神仙还是打入十八层地狱呢？当了神仙能吃小笼包吗？能吗？不过神应该是不存在的吧，要是真的有神，为什么不管管丧尸呢？这些年如同炼狱一般的人间，难道神会视而不见吗？

    神是不存在的，就算存在，也是一帮白痴、废物、管不上一点儿事。

    人啊，还是得靠自己。

    “唉………………”

    这高低得算英年早逝吧？也不知道下一个继承她位置的首领靠不靠谱，能不能保护这些人。

    不过这些都和她没关系了，她马上就是个死人了，死人不该管、也管不了活人的事。

    秦雪麟呼出最后一口气，安详地闭上了双眼。意识逐渐飘忽、慢慢旋转升空，耳朵还能隐约听见他们的啜泣声。他们是在对她的逝去表示不舍？还是在对自己的未来有点儿迷茫？这些她就不知道了，该打的仗她已经打过了，该走的路她也走到了尽头，接下来的时代是他们的了。

    春雨绵密，勃勃生机。等太阳升起，明天会是个播种的好天气。

    “哔——————”刺耳的报错音。

    “‘摇光’已经脱离幻象，太好了，‘七星’都回来了。”清脆的女声，带着喜悦。

    “希望他们能冲破既定的命运……改写此界的结局。”清冷的男声，透着担忧。

    “吾等气数已尽……是时候归去了……”苍老的声音，死气沉沉。

    “归去……”

    “归去…………”

    而后是长久的寂静。

    秦雪麟目不能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恍若陷入一场黑暗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