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无恙神色麻木的躺在病床上，几缕血色缓缓溢出嘴角，胸腔的疼痛使他呼吸急促了几分，吸进满腔浓郁的消毒水气味。

    真讨厌啊，闻了这么多年。

    意识逐渐混沌，视线也愈发模糊，卫无恙轻轻闭上眼，在世界陷入黑暗之前，他似乎感到佩戴在心口前的长命锁发出灼热的温度。

    ……

    天光大亮，晌午的太阳刺眼，卫无恙醒时被晃的睁不开眼。

    “啊，没死啊？”

    他纳闷的嘀咕一句，双手撑地缓缓坐起身子。嗯……这个触感，好像真的是在地上。

    古韵深厚的街坊井市，旧迹斑驳的高耸城墙，身下的街道也是青石铺就。可是商铺紧闭，摊贩残败，沿路都是坐卧不一的乞丐，躺的最平的便是无人问津的尸体，腐臭的怪味飘在空气里，也无人在意。幸存的流氓面黄肌瘦，口唇干裂，看上去似乎饿了很久。

    这是哪里啊……

    卫无恙摇摇晃晃的站起身，病容瘦弱，似乎风吹就倒。

    十里长街，尽是饿殍。

    初来乍到，他也不知该何去何从，漫无目的的随着逃荒的人流涌向城外。总之，去哪里也比在这里强。日头正烈，卫无恙半日未进水米，嘴唇干裂，双眼疲惫。

    此时已出城外十余里，远方高处的荒野上正冉冉升起一堆篝火，烤肉的香味混着青烟从远处飘来，卫无恙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好香…好香…”

    “是吃的！”

    “有食物，是肉啊！”

    人群一片沸腾，原本空洞无神的双眼此时都冒着可怖的精光。

    卫无恙被人群推搡着，一起游向那簇篝火。

    走近才见，是几个人围着火堆，有人正往里添柴，还有一人离火堆稍微远些，背对人群正忙乎着什么。这几人应当也是城中饥民，身躯干瘦，双颊凹陷，只是那一双双凹陷的眼睛里冒着诡异的凶光，近乎贪婪的死盯着架子上食物。

    卫无恙也被食物的香气吸引，注意到架子上串着几个怪模怪样的肉块正在炙烤。那肉块表皮烤的焦黄，滋滋冒油。

    只是……卫无恙这才发现那竟是半臂人手！

    这时背对人群的那人转过身来，沾血的脸上扬起笑容，将手中切割好的肉块丢向篝火旁翻烤的人。陆续赶来的众人这才看到，被那人身体挡住的是一堆分割的七零八落的新鲜尸块，地上的草染上成片血淋淋的光泽。那人又回头剁肉，刀下垫着的木板发出沉闷声响，好像在剁一块猪肉。

    人群忽然一片死寂，那几个人好像看不见这些人一样，其中两个已经猴急的将架子上的手臂拆下来，也不怕烫，猛的撕咬一大口，满嘴流油。

    人群中有人吞咽着口水，却并无一人上前。终于有人迈出第一步，颤颤巍巍的去抢夺那人口下的肉，竟被那人咬去一根手指。

    撕心裂肺的惨叫响起，越来越多的人扑了上去。

    卫无恙似乎脚底生根，钉在原地不能动弹，被前仆后继的饥民推来撞去，清瘦的身姿几欲倒下。

    荒野上，站着的人有的倒下再也不能起来，有的胜利般兴奋的高呼，而在那堆篝火旁，又升起一簇簇新的火焰，炙烤血肉的青烟浓得呛人。

    耳闻惨叫一声高过一声，目睹篝火一簇高过一簇，卫无恙心神大震。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寒颤，起一身鸡皮疙瘩。

    这些人……已经不能叫人了！卫无恙只觉得恐惧，转身爬下土坡，落荒而逃。

    不知走了多久，干旱的黄土上屹立着几面破败的白墙，原来是一处倒塌的房屋。

    卫无恙已经被晒的头晕目眩，那几面白墙一侧尚有余荫，他实在是走不动了，打算暂时休息一下。

    走进阴影处，却见有个书生靠着墙倒在那里，不知生死。

    卫无恙上前晃了晃他，“这位兄弟，你还好吗？”

    书生疲倦的睁开眼，看着来人，费力的呼吸几口，艰难开口道：“在下乔忧民，洛阳人士，几年来四处游学，而今路过衢州一带，被过路流民抢去干粮银钱，城中也无一粟一米可食，七日绝粮……不怪他们，江南大旱，朝廷救灾粮款多入禽兽之手，哀我大梁民生多艰！枉我研读圣贤二十余年，无能无用，今将命绝，只求兄台……你若是能活下去，请务必帮我将此遗书送至洛阳老家，届时……家中亲眷自有重谢。我行囊中还有半囊水和些物件，此时无以为报，兄台找些可用之物带走吧……”

    说到最后时，他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卫无恙茫然的看着他的瞳仁涣散，再无生气。

    书生的手上紧紧攥着信纸的一角，纸上洋洋洒洒似有满腔遗言道不尽，地上躺着一方砚台，一只笔，已经占满灰尘。

    卫无恙掰开书生的手指，将信取下好好叠起来，收在上衣口袋里。随后他抚上乔忧民的双眼，让他瞑目。

    他想了想，又将信纸拿出来，从乔忧民的尸身上扯下一楼头发包在信纸里一起叠好。

    “形式所迫，我无力安葬仁兄尸身，也不能带你落叶归根，今以信为引，以发代身，倘若我能活下去，必带你魂归故里，你且不必挂念，放心去吧。”

    卫无恙在乔忧民的边上靠着墙根席地而坐，捡起地上的包袱翻找，果然如他所说，有一只水囊，晃了晃还剩一半，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