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的终点在哪里?婚姻是吗?
叶微阑和杨垣在一起一周年,叶微阑带着对象来到白雨眠的城市,出现在她去图书馆的路上。
白雨眠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惊呆,整个人愣在道上。
白雨眠带着他们一起在自己大学逛了一圈,在学校食堂吃了饭。那段时间是白雨眠最消沉的时候,她几乎不去食堂吃饭,顿顿在寝室吃外卖。
读了一两年书,去食堂的次数屈指可数。
那天白雨眠带他们去吃了食堂新开的麻辣香锅,店家的广告打得铺天盖地,白雨眠想不看见都难。
他们合点了一份大锅香辣虾,小情侣坐在她对面,时不时交头接耳说几句悄悄话,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偷笑。
白雨眠没有多大感触,只是觉得真好,谈恋爱真好,是不是所有的情绪想法都能有一个输出口?
杨垣会主动给叶微阑剥虾壳、去虾线,极尽周到熨帖,从头伺候到尾。
白雨眠忽然觉得有点诧异。她知道叶微阑在家是什么样,被父母宠到大的。但叶微阑和自己相处时却要独立得多,不会露出这么多含羞带怯的笑。一瞬间,她又看见了叶微阑做回乖乖小孩的样子。
那晚杨垣自己单独开了房间,叶微阑和白雨眠享受她们上大学后难得的闺蜜之夜。
叶微阑咬着白雨眠耳朵,和她说:“说不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觉得我能和他走到结婚。”白雨眠只觉得这件事对她们好遥远,倒不是觉得他们幼稚,只是,婚姻已经开始向她们逼近了吗?她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看见白雨眠不可置信的表情,叶微阑哼哼一声,“虽然我和杨垣都没有过恋爱经验,也才在一起一周年。可是很多时候,会有那种错觉,我们好像已经一起生活了一辈子。”
白雨眠哦了一声,那种时刻她想象不到,转头对叶微阑说:“可我觉得他把你当小孩欸,你确定这是爱情吗?”在她心中,婚姻是两个成熟的大人之间缔结的契约,是一辈子的承诺。
叶微阑露出机敏的笑,语调轻快起来,“这你就不懂了吧,爱一个人,就是忍不住会把对方当小孩一样照顾。”
白雨眠反问她:“那你呢,你也把杨垣当小孩宠吗?”
叶微阑显然被问住了,“那不一样,”说完又觉得自己的言语没有说服力,耍起无赖来,“哎呀别管了,反正我就是会和杨垣结婚的!”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忍不住把对方当小孩照顾。这句话在白雨眠脑海里萦绕,她想起自己刚来这座城市,来给她接机的陈粤。
她和陈粤并不在同一所大学。但陈粤却比她都了解自己的学校。他带她去报道,给她收拾宿舍,又带她去学校附近的餐厅吃饭。
陈粤家境并富裕,学业也忙。但最初那段时间,他总是不厌其烦地拖着白雨眠在这座陌生的城市穿梭,带她去尝试各种本地特色,带她去奔赴每一个花季。
这么想来,陈粤的确是把她当小孩照顾了。那时候的白雨眠急需一些精神寄托,才能有继续生活的盼头。恰巧她曾经暗恋过陈粤,而陈粤也喜欢她,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那个时候,她也天真地认为,生活会越来越好,而她和陈粤的爱情,也会像故事书里那样迎来美好的大结局。
大学毕业,在父母的逼迫下,白雨眠不得不选择回桐市,而陈粤选择留在申城创业。
那通电话后,她和陈粤有一星期没有联系。白雨眠隐约意识到这是分手的前兆。
离开申城那天,陈粤来机场送她,告诉她要好好生活。
斯人已逝,而活下去的人更要不遗余力。
他看着她手腕上逐渐变浅的疤痕,笑道他终究还是要错过这花季。
白雨眠拉上行李箱,没有回头。
他亲手斩断了他们之间的可能,她恨他的不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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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雨眠和莎莎调了班,上午和叶微阑约在一家温泉城见面。
叶微阑带着副墨镜走到白雨眠面前,白雨眠抬手想去拉她的墨镜,被叶微阑一把按住,“晒。”
进到温泉里面,两人换上衣服去了小池,叶微阑终于肯摘下她的墨镜。
如白雨眠所料,叶微阑眼睛哭肿了。
“上次见面不还好好的?”叶微阑常和白雨眠吐槽自己的婚姻琐事,都是一些小得不能再小的颗粒,白雨眠也都一一为她调解好了。她不明白,这次怎么就闹到了要离婚的地步。
叶微阑情绪不太稳定,没讲两句就抽泣两声,时而抱怨杨垣的沉默,时而痛骂天真的自己。宗旨就是,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偏偏她还屁颠屁颠往里跳。
白雨眠大概听懂了。
上周杨垣父母从老家过来,在夫妻二人家里住了两天。婆婆明里暗里表露出想抱小孙孙的想法,而叶微阑和杨垣结婚五年了,一点动静也没有,两个老人家着急得很,这才跑来桐市。
叶微阑无疑是爱杨垣的,但她并不打算生孩子。她说,我自己都还是一孩子呢,让我生孩子带孩子,谁能放心?
不生孩子这件事,是她和杨垣结婚之前就商量好的。而那时候两人都才二十出头,杨垣只当她现在不想要,承诺自己一定不会逼叶微阑生孩子。
五年婚姻,杨垣虽然有时会羡慕别人家里有小孩萦绕的氛围,但从没开口提过生孩子的事。
日子久了,面对父母的催促,leader的压榨,房贷车贷的逼迫,杨垣整个人变得沉闷。他感觉自己像一块海绵,面对所有的浑水,他无能为力,只能一并吸收。
他和叶微阑的沟通也变得很低效,深感自己没有那么多精力去哄叶微阑,慢慢地两人就不再沟通。
父母离开那晚,杨垣来到书房找到还抱着笔记本处理业务的叶微阑。
他说:“微微,我们分开吧。”
车贷和房贷还剩最后三年,杨垣承诺会把这些款项一并付清,自己净身出户。
他说得如此透彻,如此平静,叶微阑意识到这不是吵架,不是一次沟通的走火,他们真的要结束了。
叶微阑趴在池边抽泣起来,边哭边问白雨眠:“你说,为什么呢?明明我们都在向前走啊!杨垣上个月刚升了部长,我又接到一个大项目,眼看着我们都在变好啊,他怎么就坚持不下去了呢?”
叶微阑越说越伤心,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掉进身下温热的泉水里,除了眼角的湿痕,再没有痛过、伤过的证明。
随着那张结婚证的更换,爱过的证明也将消失。
“眠眠,他说他好痛苦。你说,是我……是我造就了他的痛苦吗?”
闺蜜的声音已经沙哑,眼眶红了一轮又一轮。叶微阑的痛苦离自己太近,白雨眠想不感同身受都难。
听完她的哭诉,白雨眠感觉自己心脏被人捏在掌心一样慢慢收紧,难受得没法呼吸。
但叶微阑不是来让她感受痛苦的,而是想听她的安慰。白雨眠走到叶微阑身边,手从后边穿过,揽过叶微阑,让她靠在自己肩头。
“乖,别哭了。谁说肿眼泡难看来着?”
叶微阑立马收声。哭声是止住了,但委屈的眼泪还是一滴滴往下坠。
“你们这次矛盾的导火索在于孩子。”白雨眠指出他们这次矛盾的根源,虽然,也不尽然是因为孩子。
“你为什么不愿意生孩子呢?”白雨眠并不是催生的意思,只是想听听叶微阑是怎么想的。她不觉得叶微阑不愿意生育的理由就是“自己都没长大”那样简单。
叶微阑先是列了一些客观原因,例如生育后的产后抑郁、身材走样、职场困境等等。最后才剖心置腹,说出自己最深处的担忧:“你们都知道,我和杨垣结婚太早。身边人或多或少都会觉得我们这段婚姻无法长久,更多认为这是年少时的一场轻狂。”
“其实,我自己心里也有这种忧虑,不比你们少。越是担心,我就越是和他发生各种碰撞。”
“虽然每次他都会主动来讲和,可我也悲观地认为我们迟早会分开。”
白雨眠叫来服务,给叶微阑点了杯果汁,示意她喝点东西再继续说。
叶微阑一口喝了大半杯橙汁,接着说:“李文琦,你还有印象吧?”
白雨眠自然记得,她们的高中同学,曾经的语文课代表,和两人关系都挺不错,甚至于白雨婳也认识她。只是毕业后就疏于联系。
“她曾经和我说,她妈妈早就想和她爹离婚了,只是害怕耽误李文琦,才一直拖着,直到现在也没离。”
白雨眠倒是不清楚这些。她高中玩得太嗨,到处跟人组乐队,除了别人亲口跟她倾诉些什么,其它消息她一概不知。
“父母离婚,对儿女有很大影响吗?”白雨眠太理解,一直认为这是一个悖论。
没有了爱情基础的夫妻,表面伪装得再好,还是会被这一亲密关系中的孩子察觉。孩子的成长究竟需要的是父母合体所展现出来的假爱,还是父母各自发自内心的爱,这一点不言而喻。
真正的爱,被爱者一定能察觉到。而孩子需要的爱,正是能感受到的爱。很多家长却忽略了这一点,只沉浸在自己所谓的“牺牲”中了,一边忍耐一边感慨自己的伟大,还要不断告诉孩子:我忍这么多年都是为了你啊。
“很简单啊,”叶微阑跟白雨眠分析,“她父母工资都不高,两人在一起尚能负担李文琦的学费、生活费。可一旦她妈妈选择离婚,一定不会带走李文琦,因为她妈妈一个人的收入养不活她。”
“可是你想,把李文琦留在家里,按照他爹好吃懒做的性子,不找个能干的后妈也养不活孩子。可是能干的后妈,凭什么要白白帮她养孩子?很可能会对李文琦不好。”
白雨眠被叶微阑如此贴近生活的分析折服,看来这几年婚姻的柴米油盐,真的带给她很多改变,“你倒是分析得透彻。”
叶微阑意识到自己扯远了,又马上回转话题:“总之我觉得生了孩子这辈子就定型了,我害怕。”
和叶微阑待在一起的这半天,白雨眠的情绪很大程度被她的事情牵扯着,下午在店里也一直是游神状态。
白雨眠不受控制地联想到自己和边晟的婚姻。忽而庆幸他们这场婚姻的起点不是基于爱情,自然也不会有遗憾的收场。
一直到晚上九点关门,她的手机都出奇的安静。白雨眠拿起手机,却觉得心里莫名有燥意在升腾。
这种感受太陌生,好像一时间回到了十五六岁,还会因为隔壁班帅哥路过而雀跃一整天的年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