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还没打在脸上的时候,黑发蓝眼的青年就已经猛地睁开了眼。
她不会突然消失吧…?很多奇幻故事里,妖怪在短暂出现后就像露水被蒸发后一样消失在世人的身边。
想到这里,身形长而劲瘦的人翻起身,快速走到昨晚给“小妖怪”借住的房门前。
他搭在门上的手停住,片刻后,他还是礼貌地慢慢抬起,然后在房门上敲了敲。
“咚咚。”
……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差点没把松岛菜菜子手上刚握好的力量给吓散了。
昨天晚上解释新能力带来到现实大概率是变成一阵风、一片飘落的树叶后,妇夫两人面面相对了一会儿。
长相温婉的女人摸了摸小信使的头发:“这样会给松岛带来麻烦吗?”
松岛菜菜子摇头:“没有的,如果你们愿意,我也很想试试新能力。”
大概从两年前开始,她能力的数量和强度增长得越来越快了,就比如说这个可以将里世界的亡灵短暂带到现实的能力。
……
时间回到敲门后,松岛菜菜子感受到自己体内的能力再一次聚集又因为缺少什么因素而佚失,她无声叹气,然后转头哒哒哒地跑到门边拉开了门——
蓝色眼睛的青年是逆着光而来的,轮廓被光概括出来,分明是背光的眼睛却在发光,焦急而急切地向她看过来。
怎么了?为什么会这么着急……?松岛菜菜子有点茫然地眨了下眼睛,没再仔细想。
重新试图再次感应自己的新能力。
等等。
它不能顺利实施,肯定是确少什么必要条件,亡灵与现实世界共同存在的锚点……松岛菜菜子脑子运转飞快,但还是没思考出来。
诸伏景光本来还有些怔然到好笑、庆幸自己的多想,看着一小团“妖怪”皱成一团的表情又有点想笑了。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但是……我拿不出来。”
好在预备警校生的他耳力好,捕捉到低低的沮丧话语,但他没能理解意思,诸伏景光在心里重复一遍,抬手摸摸松岛菜菜子的头发,正要安慰。
然后他好像看到小孩整个人都buling亮了一下,发出了亮光!
诸伏景光瞪大了眼睛。
诸伏景光张了张嘴。
诸伏景光被翘起头发的松岛菜菜子很高兴地飞扑过来抱住,还听到她有点惊喜地瞪大双眼:“呀!好耶!我有了!”
刚刚走过来目睹自家弟弟抱住小女孩的诸伏高明面色有些复杂,慢吞吞地道:“景光,”你知道那是犯法的吧。
感受到兄长严厉视线的诸伏景光连忙退了一大步以证清白:“!我不是,我没有!”
突然,他的目光好像触及到什么,声音蓦然停下。
视野被充盈着春日生命力的蓝色占据了,他近乎屏住呼吸地看着两只蓝色的蝴蝶从兄长的后方飞出、在高明哥的肩上停顿了片刻又轻颤翅膀,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心脏好像被涩而咸的海水浸泡,他忍住密密麻麻酸涩的悸动,还是在蝴蝶飞到他的发间时突然掉下眼泪,莫名其妙,他感觉到两片灵魂,他魂牵梦萦的母亲父亲好像在这一刻不可思议地再次出现在他身边。
还真是妖怪吗……
……
在去长野警视厅的车上,两兄弟都默契地没有谈及短暂出现又离开的蝴蝶。
松岛菜菜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人都是温和地沉默着,她开口:“笑了哦。”
她指指诸伏景光微微翘起的嘴角,看来这份惊喜他们也很喜欢。
她低头从小包里拿出黑色的本子。
诸伏景光刚刚还放松愉悦的心情在看到这本散发着不详意味的笔记本时戛然而止,直觉不断敲响他心里的警铃提醒危险。
他抿直嘴角,不动声色地往上面看去——
空白。
他不可置信地又反复闭眼睁眼,看了几次,眼睛微微阖上。
怎么会是一片空白!
当然是因为一般人看不到啦!
松岛菜菜子知道只有自己和死神姐姐能看到上面的字迹才放心大胆地在别人面前翻开。
今天的人数也不少呢,她用手指比划,感受了一下今天笔记本的厚度。
自杀的排在最前面,一般来说她看见会报警进行干预。毕竟自杀的无法被引渡进入亡灵世界,只能在这个世界上徘徊直到忘却自我,最后消弭。
在此期间,有些亡灵们可能会暴动,那之后就由她们异常事件处理课来……消灭作祟的亡灵。
作为死神的松岛菜菜子知道,这样那些亡灵是真正意义上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而且这个是会增加她的工作量的,松岛菜菜子低头一页一页地翻阅着笔记本的纸张。
接着是他杀和意外死亡的,这一块一般是实时显示,现在只要寥寥几个名字,然后是一片空白,最后才是自然死亡。
唔,第一个名字,黑水一郎,25岁,神奈川xxxx(地址),11点50……
松岛菜菜子又看了一眼地址,离萩原家很近。像接收流水一样接收着和之前一样的很多人的死亡讯息。
她有空地想了想其他的,比如她所在现实世界工作的地方是国家安全异常事务处理组,隶属于国家安全局。
而引渡亡魂其实是她自己私下在做的事,但也是为了维护两方世界的平衡嘛,主要是为了现实世界稳定。
但异常灵异事件一般要上报到她才知道,因为她的笔记本里没有写。
明明在死神姐姐手里的时候里面都是异常事项的,到她这就不一样了。她有点丧气地垂下头,死亡名单根本没什么用!
窗外的风景一晃而过。
……
警视厅。
诸伏高明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忙碌的刑警是这样的,一早就要开始工作了。
“真的不用我陪你吗?”诸伏景光目露担忧,对刚到自己腰高的妖怪充满了怜爱滤镜。
松岛菜菜子:“……”
松岛菜菜子转了下脸,示意他凑过来附到耳边说:“是,秘,密。”然后上下打量了三遍诸伏景光,露出严肃的表情连退三步拉开距离。
真的这么机密吗?
妖怪也会和警视厅有合作吗?
如果松岛菜菜子能听到他的心声的话,她会在心里悄悄反驳,不是哦,其实是隔壁的警察厅,不过在警视厅也有人方便交接的。
不过还在警视厅门口的诸伏景光笑容温和,蓝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头发柔软蓬松到像棉花糖一样的小孩,他从顺如流地点点头。
“好,那我等你?”
“…嗯,”松岛菜菜子思考了几秒,同意了,然后转身进门。
交接的时间也不长,而且……和发光的人在一起真的很舒服,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的。
穿着正装的女性看到她先是惊讶,然后郑重地接过上一次任务报告的资料,脸上露出一点恍然,不愧是那个小组吗。
连这个年纪的成员都有。
……
没过多久小脑袋就钻出来了,诸伏景光不自觉扬起微笑:“事情办完啦?”
阳光透过青年黑色的发丝,暖洋洋的,像流动的蜜糖一样,本就在松岛菜菜子眼睛里发光的人更亮了,两步三步,就像走进了阳光。
短暂地贴了一会后,松岛菜菜子绕着他转了一圈,语气认真:“我今天要回东京了,谢谢你们昨天收留了我。”
诸伏景光幻视一只毛绒绒的黑毛兜帽小狗绕着他转圈,心里软乎乎的,妖怪也有自己的生活嘛,很正常……
“接下来…我要去看我的朋友们。”顺便收一下待会跳河自杀的人的灵魂。松岛菜菜子很听话地想着死神姐姐叮嘱她:要认真经营自己的生活,比如朋友。
她将其视为标语来执行。
“……”这是心骤然像被冷水泼的诸伏景光,温和的笑容莫名危险起来,像是看见自家小动物被外面的坏狐狸拐走了一样,“我也很期待和菜菜子的朋友认识呢,唔,我可以用菜菜子这样称呼吧?”
危险气息稍纵即逝,蔚蓝色的眼睛往下弯起,他温温柔柔地请求着。
“当然可以呀,”松岛菜菜子很自然地承认了这个称呼,软乎乎的脸上笑容灿烂:“我超级喜欢你们的,我觉得你们也会成为好朋友!”
被当面表白的诸伏景光:!
好,好吧,这样的话他就稍微信任一下小妖怪的交友眼光。诸伏景光移开和滚烫视线对视的眼睛,按下从耳根窜起来的热意,暂时给不知名的野狐狸判处缓刑。
萩原和松田暂时被放过了呢,哈哈。
————
踏上神奈川的旅途并没有像上一次遇到好心大学生一样途生波折,也没有遇到飘浮的灵魂,即没有额外工作,很顺畅。
松岛菜菜子暗中点头,今天也是世界平和的一天呢。
只不过,松岛菜菜子看着一个站在岸边用力呼吸几次,反复握紧拳又松开的男人冒出了一个想法:
啊,是你吧,黑水一郎。
至于时间问题,当然是坐车加上一小段耐力跑,毕竟是时常要和亡灵上演生死时速和拳脚争斗的存在,小棉花糖狗赶路的时候还有空闲想自己说不定还能赶上午饭。
“噗通”一声,那个男人猛地跳进了河里,脚边还有什么东西留在原地。
松岛菜菜子又把那本黑色的笔记本捧在手上,这些年它的功能一直在进步,主要体现在显示的内容越来越多了。
从刚开始一大段的人名拓展到年龄、时间、地点、死亡原因(简陋版)……最近增加不久的内容是死亡时的心理。
她看看,这个黑水的是……
『爱子不爱我了、我的一生还有什么意义呢……』
松岛菜菜子:“……”
『工作也好失败!我不活了!跳了!
……咕噜噜、我不死了、咳咳,好难受!有没有人来救命啊!!』
此时河里也响应般地响起了某人凄厉的叫声:“救命!!有、有没有人啊!”
松岛菜菜子在岸上,手指点在纸上的“黑水一郎”没看到它加载出更多内容,默默摇了摇头。
既然自己已经到现场了,待会直接进行拔除好像也差不多?
想到这里,她安静地注视着,黑色的兜帽迎风而动,和传闻中的一样诡秘而危险。
但这种自成一体的危险感对好不容易看见救命稻草的扑腾人来说根本不起效果。
“有人掉水里了啊!你个、小孩,咳咳,不救下吗?!”不时冒泡出水面的脑袋发出不可置信的质问。
松岛菜菜子:“哦。”
时不时被水呛到气管的黑水一郎目眦欲裂:“你就、哦?!”
因为看习惯了,而且活人死人对她来说差别并不大吧。
而且正好她在案发地,也不用跑了。
这很好。
被黑色兜帽罩住脸的小孩脸上表情寡淡,静静地看着他在生死的边缘线上挣扎。
甚至很理智甚至冷漠地往下推断。
被水呛气管的难受、涩和腥味,接下来是胸腔中的空气一点点被挤占直至窒息,一步步陷入绝望直到发现自己的无力……
溺水的尸体的脸色是发青还是发紫来着…?
准备待会收灵魂的时候仔细看看时耳边又“噗通”传来一声水声,松岛菜菜子还有些疑惑地把目光从笔记本上拔起来,没说今天还有第二个人在这里跳河自杀啊……
一个熟悉的高大的黑发青年已经拉住人安全地往岸边拖了,对上比平时更锋利的那双紫罗兰一样的眼睛,松岛菜菜子突然感到一阵冷气,不经抖了抖身体。
她默默藏好了黑色的笔记本,清楚这个黑水的名字已经从死亡名单里被划掉了。
莫名心虚起来的小孩扯着自己的兜帽乖乖地站到身上湿透的萩原研二身前,在简单检查过情况后向来温和的人没说话。
有点可怕是真的,松岛菜菜子快速地瞟了几眼还在沉默的萩原研二。
伴随着趴在地上的人不停咳嗽的背景音,松岛菜菜子栽下脑袋,决定先认错:“对不起。”
虽然不知道错在哪,然后她突然想起什么,直起身子,仿佛突然有了底气地指着还在缓的人说:“他是自己跳的河,因为事业爱情双失败。”
黑水一郎呼吸困难:“…!?”
并没有生气,但对松岛菜菜子的话感到吃惊的萩原研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