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恐怖游戏,鬼怪移动速度一定是设定为低于玩家操控角色的移动速度的,只要记好地图不被卡位或者跑到死胡同里,玩家就能逃脱追踪。
可惜现实不是一款恐怖游戏,霍询胥对于“那个东西”的移动速度心里完全没底。最重要的是,对方说不定还会瞬移。
反观自己这一边,不清楚路线,也完全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才遇上鬼打墙。用游戏的说法就是走位不够风骚又直接撞到怪上,迟早GG。
霍询胥跑着跑着,脑子里就开始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能是大脑缺氧所导致的。吸气呼气,空气稀薄得厉害,霍询胥有种自己没在呼吸空气,而是在吸入粘稠的雾气的感觉。
他甚至觉得这些事情都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反正结果最差不过是个死,而他说实在的,无牵无挂,没有家人,能够交谈的朋友也已经有好几个下去了。再活下去按照原定的计划也不过打工上班过着无聊的日常生活。
虽然喜欢的游戏还没有玩完,但是死了的话也就不知道这些了。
按部就班一步步地走在规定好的轨道上,不想去创造什么痕迹留给后世,活着仅仅是活着。
工作……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人……
死在这里也不会被人发现吧……
类似的念头一闪而过,就在这个时候,霍询胥又闻到了那股奇异的香气,他感到一阵恶寒顺着他的脊骨爬了上来,身体的本能反应让他加速跑了起来。
但是晚了,他的后腰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那股力道大得让他直接被掀翻在地,原本握在手里的手机也被甩了出去,掉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滑出去了一段距离,隐没在浓雾中消失了。
痛是理所应当的,霍询胥根本不敢查看自己的伤势,也不敢回头看一眼,他用擦破皮的手把自己一把撑了起来,趔趄了一下就继续跑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掉到浓雾深处的手机亮了起来,上面显示着通话中的字样,联系人赫然就是白藻。
霍询胥的速度毕竟还是降了下来,跌跌撞撞地跑着。腰部被撞到的位置一直在痛,保守估计是肿了。
幸运的是,那个东西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追上来。霍询胥跑了约莫十来分钟,终于跑不动了。他还是没有跑出被浓雾笼罩的区域,雾气现在已经粘稠到一米之外就看不到任何东西的程度。而这一米的可视度几乎什么用都没有。
霍询胥沿着墙壁慢慢走。原本能看到的那些建筑似乎也消失了,墙壁已经看不出任何人工的痕迹,就是由涌动的雾气形成的,霍询胥摸了一把,觉得瘆得慌。这样的障碍物能不能被称之为墙壁还是另说。
靠视力发现“那个东西”是完全不可能的了,看到它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他死掉的时候。霍询胥很奇怪为什么它刚才那下没有直接结果掉自己,不过既然危险始终存在,探究因果也是活下来之后的事情了。
既然如此,能够比眼睛更快一步察觉到危险的就是他的鼻子。霍询胥对于两次都闻到的那股奇怪的味道记忆深刻,大概地估计了一下,他闻到这种味道的时候,对方应该在离他六七米的距离。
霍询胥苦笑了一下,六七米的距离是比一米要好上一点,但也几乎没有区别。
身体上的疲惫和精神上的疲惫一同泛了上来。本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家里躺着,而不是在一个莫名奇妙的地方被一个莫名其妙的东西追着。
跑步时那些一瞬间涌上头的想法又突然冒了出来,关于他过去毫无意义的人生和将来同样索然无味的时光。有什么意思呢?霍询胥这样问自己。拼命地跑着想着怎么能逃出死亡的结局,想要从超自然中跑回无趣的日常,有什么意思呢?不过是死得早和死得晚的区别。
他靠着墙壁坐了下来,也不去嫌弃墙壁诡异的构成了。他累了,需要休息,肺痛得厉害,喉咙也是,在平时他跑那么多路显然不会这样。大概是过度恐惧所导致的。
他几乎是瘫在墙上休息,即便他知道这样短暂的小憩可能成为他一世的长眠。
真是艹蛋。霍询胥喘着气,摸索身上的口袋,想要摸出一包烟来,才想起来烟和打火机都在公文包里,下班的时候身上带着,这个时候早就没了影。在第一次遇到那个东西的时候他就完全忘记了公文包的存在,只攥着手机跑了。
能作为对外通讯用的手机已经被他摔出去了,当然他对于手机的通讯功能表示怀疑,现在回忆起打给110的那通电话,还说不定是谁接通的呢。
要是有手机,好歹还能在最后的关头消遣一下,霍询胥苦中作乐地想。
现在一摸兜,只有空气。没有防具没有武器还受了伤,无解的死局。
乱七八糟的思绪和沸腾的水一样咕噜咕噜地冒上泡泡来,他命令自己不去想这些过早的东西,思想却像脱轨的火车。
霍询胥很少去想什么生存还是死亡的议题,他的迷茫期已经过去了,连同他的青春一起。在今天之前活着都是一件不容置疑的使命,他活着是为了活着,活着只是没有去死的理由。对,脚踏实地一步步地在生命的旅途中走着,哪怕不知道前因后果。
说不定自己还有当文青的潜力。
……
霍询胥想起小张,想起那些死去的人。
什么时候你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称为老婆的角色,你就已经完蛋了。
至于完蛋是哪方面的完蛋,小张没有讲。但按照小张的说法,霍询胥已经完蛋了。
而从生理意义上讲,小张完蛋得比霍询胥更早。过劳死成为了热爱生命热爱老婆的小张最后的结局。霍询胥甚至是希望小张死于自杀,起码那样他还能为活着的人留下只言片语。可是死亡到来的那么猝不及防,小张最后留给这个世界的,只有一屏幕的代码和数不清的遗孀。
——他的遗孀甚至不知道她们变成了遗孀。
霍询胥手插在兜里,那里是他经常放手机的地方。他很放松地把手放在那里,就像往常一样。
直到他的手突然触碰到了一种坚硬的触感。
霍询胥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因为那个东西的轮廓,似乎是一个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