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梦中醒来,忽觉自己成为了古代美女甄姬。尚未出嫁,过着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
在春光明媚的日子里,和闺中好友采花扑蝶,折柳垂钓颇有野趣。
帷帽香车挡不住他人追逐的目光,仆妇婢女簇拥我回到闺房。
这样快乐的日子太短暂了,下一秒我就成为袁家妇,我记不清夫君袁熙的脸。确切点来说,除了自己和家人的面貌,我谁也记不住。
袁家四世三公,门第显赫,因着家族为我营造出的才德美名我在袁家过得还算安稳,夫妻之间聚少离多也没什么感触,袁熙说我有秋水之姿,洛神之貌却是个冰雪做的人,任他如何百般讨好无丝毫波动。已是夫妻,又何必讨好我呢?对乱世而言,这些统统都是毫无意义的事情。我见民众疾苦开自家粮仓救济,后来这些流民却烧杀抢掠,我被迫逃亡,生死存亡之际忽觉人如草芥罢了。
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冀州被曹军得了,我与婆母安静地等待着命运的宣判。见惯了男人的卑劣,他们初次见到我时露出惊愕赞叹的目光也是理所应当,蓬头垢面也无损我的美貌,昔日在家我每每揽镜自照总是十分得意的。可惜这份美貌甚至不独属于我,如同货物般被审视,让我从得意逐渐陷入绝望。婆母让我委身求得庇佑,我拒绝了,总有些人需要这样一份美貌的勋章去标榜成功,只需等待便是,那人自会来到我面前。
端看这一家子的口舌争端,卞夫人处处提防我,我却嫁给了她的儿子。日子又平淡起来了,曹丕与袁熙比起来,无甚区别,袁熙乐意为我购置珠宝华服,曹丕偏爱写诗,也不知是不是他们家就喜欢写诗,他的诗我的诗,最后都成为历史的尘埃。
日子一过便是许多年,恍惚间想起自己刚进曹家时,三公子曹植说仰慕我,邀我去何处游玩,那一张张模糊麻木的脸让我出游的兴致全无。
又听闻曹植他和旁人说非我不娶,曹公说得我心意的便为世子,真是天大的荒谬,我如何能左右他们父子兄弟相斗。曹植娶了崔家女,日子照样过得,怎可把他被逐出权力中心的原因归于我。曹丕得了我,欣喜且恼怒,我给予他作为丈夫的尊重,当做保佑我甄家的交换。
那些举案齐眉的故事,听听便罢了,绝世的美貌也无法改变男人喜新厌旧的本质。色衰而爱驰,地位越来越高,孩子逐渐长大,我离身边的某个人越来越远,郭女王代替我站在他的身旁。韶华逝去,我已然成为一个令他想起便恼怒的老女人,
我想安静的过完这一生,对我不依不挠的不是郭女王,是那个想要扔掉过去推翻障碍的曹丕。我写《塘上行》妄图用往昔打动一个野心家,满篇的怨恨与规劝,叹命运无常,埋怨他不给我应有的尊重,果然讲真心话虽然痛快,死的也快。
总以为得到很多,其实手中仅有的只剩下满腹的愁思与缓慢的时光,三十多年疏忽而已,夜半梦醒不知身是客,芳魂归洛水。
真想成为河中一尾自由的鲤鱼,有次梦到曹植喝醉了,听闻我死了说要去河边寻我,我从水面跃起,用尾巴狠狠甩了他一巴掌,十分畅快。
有些人就是欠揍,比如曹植,少说点感动他自己的风言风语我都不会整天被曹丕的死亡目光凝视,就和我生性不爱笑似的。
草木本无心,何求美人折。
我不是后人牵强附会的洛水女神,我只是我,甄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