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去的人,真的会为了复仇而活过来吗?

    我希望她能回来,和我一起把这些恶魔送进地狱。

    ——引子

    夜半三更,暴雨忽来,掌柜的不在,我便坐在柜台边打哈欠,一个头戴帷帽的女子走了进来,她向我讨了碗茶,然后作为酬劳,我请她讲了一个故事:

    我叫姚香,也叫桃香,这两个都曾经是我姐姐的名字,只不过现在是我的名字了。我从小长在清河镇,没有姓名,一个沿街乞讨长大的乞儿没有资格拥有自己的名字,名字是对当时的我来说,最奢侈的东西,每日填饱肚子,挣扎着活下去才是我最重要的事情。

    那时候的日子能一眼望到头,灰暗而又见不到一丝光亮。为了活着,我什么都干过,对着行过的路人低声下气,就为了能得到一口他们从指甲缝儿里漏出来的吃食,有时也能遇到好心的人,赚点辛苦钱花。但也不是每一天都那么幸运,有一次我连着三天没要到一口干馍,虚弱地歪在见不到一点儿光亮的小巷子里等死,是姐姐救了我,她将自己篮子里的热粥小心地喂给了我,救下了我的一条命。

    那个时候,我只听得一个人唤了她的名字,“桃香,快走吧!小姐要赶不上见礼了。”姐姐笑着点了点头,彤云一般的裙衫轻柔地蹭着我的脸,带走了一阵桃花香,她离开了,我记得那天是云家的大小姐上山面佛见礼的日子,也是我第一次见到姐姐的日子。

    我与姐姐只见了三面,每一次都是狼狈不堪,但姐姐毫不在意。第二次,她出门为云小姐买东西,见到了窝在药铺边狼吞虎咽的我,她仍记得她随手救下的乞儿,笑着买了几个暄软的白面馍馍,用干净的油纸包好放在我的面前,她没有同我说话,只是见我拿稳之后,就离开了,我打开油纸,里面还夹着几粒的碎银子。

    一旁的老乞丐见我抱着馍馍愣住,满是羡慕地说道:“这云家就是不一样,大小姐是个善人不说,连丫鬟都这么好心,就这几个馍馍,就够你吃几天了。”我耳朵动了动,把油纸仔细包好藏进随心的小布兜里,拿出一个热气腾腾的馍馍来递过去,“这姐姐是云家的丫鬟?”

    “还是你这丫头懂事,”老乞丐接过馍馍狠狠地咬了一口,“这丫鬟我认识,是云大小姐身边的桃香姑娘,在云家都快十六年了,这趟街上的人都认得她,要不是桃香有点缺陷,不会说话,指不定云老爷就把她许给大少爷当妾室了。”

    老乞丐嘴里满是可惜,我却觉得有什么可惜的,给那云大少爷当妾室什么好归宿,云家在这清河镇家大业大,几乎能呼风唤雨,云小姐不常露面,但云少爷可不是什么善茬,如果遇到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路边的狗都得让他砍了解气。外头的人谈起云家大少爷无不谈人色变。

    这位桃香姐姐人这样好,许给云家大少爷算是可惜了。这般想着,我便抬脚往郊区走去,没人关注我的动向,一个无名无姓的乞儿,就算死掉,也是没人在意的。

    和姐姐见面的第三面,我就跟着她回了家,姐姐不嫌弃我是个无名无姓的乞儿,带我回了她的小屋,屋子很小,简单地不像富贵人家的丫鬟住的地方。

    姐姐待我很好,她带我去找先生,让先生教我识字,那时我第一次写出来的名字就是姐姐的名字,“姚香”。比起来那日云家丫鬟嘴里唤着的“桃香”,我更喜欢这个名字。姚香,我细细地写着,像是要把这两个字咬紧了,记牢了。我还记得姐姐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开心的样子,怕是最灿烂的桃花都比不得她的笑容。

    本以为我们会一直这么快乐的生活下去,等我长大了,我出去做工,报答姐姐的一片慈心。

    只是这样好的生活,很快就化作泡影。

    我只静静地听着,听着那女子平静地述说着自己的故事。

    那是在一年之后,清河镇的荒山上,我出来捡柴火的时候遇见的姐姐,那时的姐姐要死了,她倒在一个矮矮的树桩边,心口挨了一刀,刀扔在不远处,我还看到刀柄上有个模糊不清的字。

    姐姐张着嘴,嘴里只能吐出一连串的血沫,我顾不得什么刀,“姐!姐!我带你去看大夫。”我不知道这个时候的姐姐其实已经活不成了,我把桃香姐姐沉沉的手臂往肩上拉,但我拉不动,桃香动了动嘴唇,从怀里摸出了一个染血的布包来,我懂了她的意思,跪在地上接过了那个小小的布包。

    她拉着我的手,眼里又出现了一抹神采,她做了个口型,我懂了,她说的是“逃——”,我摇了摇头,我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桃香流下了一滴泪,用沾满了土的手最后摸了一下我的脑袋,然后就合上眼睛不动了。

    我那时才十岁,举目无亲,唯一一个恩人决不能就这样曝尸荒野,死的不明不白,我拿棍子挖,拿手挖,用那些姐姐留给我的碎银子换了一副薄薄的棺木,让姐姐睡了进去,在小小的坟堆前,我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也许桃香还不知道,我早就在心里把她当做了我的亲姐姐。

    那个布包里是一枚小小的长命锁,上面写着“姚香”,里面还有一道数字,大概是姐姐的生辰八字,我知道这是姐姐的东西。我把长命锁收进布包,在坟堆边挖了一个小小的坑,把东西埋了进去。

    我知道姐姐是枉死,谁会无缘无故欺负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女,在清河镇,没人敢打云家的主意,那只能是云家自己干的。人命对于在清河只手遮天的云家来说,也不值得一提,更何况还有那柄刀呢,我想报仇,首先我要先进到云家。

    而我一个乞儿怎么能进到云家呢?怕不是靠近一点都得被那拿着棍棒的凶恶家丁乱棍打出,我想到了见多识广的老乞丐,老乞丐在清河镇呆了快三十年了,他能待这么久还活着,肯定有自己的门路,我曾见过云家的人时不时会施舍给他东西。

    老乞丐好像对我的到来一点都不意外,“你还是来找我了。”老乞丐拿脏兮兮的袖子擦了一下自己的脸,露出一双苍老的眼睛。“桃香姐姐死了。”我不想瞒着老乞丐,同样的,他也不会把他知道的任何事情说出去,不然他也没办法活这么久。

    “没想到,小老儿要保存的秘密又要多了一条。”老乞丐苦笑一声,“你竟然一点都不吃惊?”“我有什么可吃惊的?”老乞丐吃了一口我带去的鸡肉,“我活了大半辈子,光是云家消失的‘桃香姑娘’,就不知道见了多少个了。”

    从老乞丐的嘴里,我听了一段陈年旧事,云家也许并不是表现给众人看的那般仁善的样子,云家家主膝下只得一子一女,娇纵长大,凡是在云家小姐和少爷身边伺候的贴身下人,都会灌下哑药,以防止泄露什么不该泄露的秘密。每年云家都会以为小姐选择贴身侍女为由,征集大量的女孩,从里面精挑细选,选出与小姐命格合适的女孩,然后不过三五载,便以同样的借口选侍女。

    时间是最好的掩饰,再加上云家热衷慈善,几乎没人会计较这些孤女的去向。

    桃香本来会说话,只是进了云家后,便成了哑巴,再也不能与人交流。也许姐姐的死和她知道的秘密有关系吧。我怀着这样的念头,定下了为姐姐报仇的心思。

    老乞丐也许是看在我拿了一整只鸡来看他,犹豫了一会儿又多说了一句,“丫头,算小老儿多嘴,这事你如何掺和?早早离了清河,躲了祸事去吧!”老乞丐的好心我知道,但我不能,午夜梦回,姐姐死前的脸总在我的脑海里,挥散不去。

    我终究没听他的,老乞丐摇了摇头,仿佛看着我踏进不见光的死路,只是我还有什么可以失去的呢?除了姐姐的这点善意,我一无所有。我蹲守在云家附近的街道里,风雨无阻,乞丐的身份不方便,我就盘了头发,卖了小屋,装作男孩去街道边的药铺里当下人,管吃管住,也方便盯梢,店里的老药师时不时会指点一二,我也多了些傍身的技能,如此干了三年,终于寻到了一个突破口。

    清河镇盛产蟠桃,品质上佳的蟠桃都出自云家的桃园,而到了时间,云家的桃园总是开出血红的桃花,远远看去,像是一团血红的云雾,妖异的很。

    外面都传云家的桃园里住着一位仙人,保佑云家年年收获仙桃。云家家主爱桃如命,一年前将家业交给儿子打理,自己带着女儿住进了桃园的庄子,说是要侍奉桃园中的仙子。

    而我找到的突破口就是云家的果农,云家养桃也不是事必躬亲,他们有专门请来的果农,每人侍奉一株桃树,精心打理,用昂贵的药材浇灌,这果农便是我可以利用的机会。

    而这个秘密同样是那老乞丐告诉我的,他念着桃香的好和我这段时间的吃食照顾,也想开了,左右是个死,不如死前做些好事,于是终于向我吐出了一个秘密:那些桃树都脏得很,拿人血浇灌的桃树怎么开不出鲜红似火的花?结不出硕大鲜甜的果?繁盛的云家桃园下掩埋了数不清的罪恶。

    我这才明白,姐姐满身的鲜血是怎么弄得,只是不知道,究竟哪一株桃树吸吮过姐姐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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