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气温比昨天似乎更低了点，或许是因为今日多云，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得严严实实。街巷里偶尔闪过一只野猫的身影，街上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向晨在这时离开了家门。公交车站附近向来是寻觅美味早餐的绝佳位置，越走近车站便越能闻到早餐的香味。可悲的是向晨已经在家里吃过早餐了——稀饭配榨菜。向晨闷头穿过路边各式各样的早餐摊位，克制住自己想多买几个包子的欲望，搭上了最早的一班公交车。
她出门前推算过时间，如果路上没有堵车的话，她大概能在早自习开始前十五分钟左右到校。
她不是自愿要这么早到校的，都是因为班主任韩洋给她布置了一个每日任务——每天早自习都要把班里同学的考勤状况登记下来。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向晨把脑袋靠在椅背上，望着车窗外各式各样的人们忙碌在街头的身影，困得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向晨家离智山高中有些远，坐公交车至少要花十五分钟的时间，虽然公交车一路上开得平稳又快速，但当向晨走进教室时，已经有不少同学到校了。当然这对身怀统计考勤任务的向晨来说是好事。她放下书包后环顾教室一圈，大部分同学都维持着刚开学的热情，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进行友好交谈，有一小部分同学在埋头补作业，还有另一小部分同学正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向晨交完作业之后便走向讲台，从抽屉里取出考勤表，对着花名册上的名字和座位上的同学一个个进行登记。
“早啊小晨。”
就在向晨的登记工作临近结束时，杨悦从一旁钻了出来拍了拍她的肩膀。
“悦悦早上好。”向晨无精打采地回应道，顺带着在杨悦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
“你怎么了？昨晚没休息好吗？”杨悦问。
“倒也没有。”直到把考勤表上最后一位同学的名字打上勾，向晨才长叹一口气，“我只是还没习惯……”
还没习惯当班干部的感觉。
在向晨的认知里，班干部就是老师的二把手，为老师做事就得经常站在老师的角度考虑问题，但这就避免不了要和同学们对着干，她不想这么做。向晨瞄了眼时钟，现在离早自习开始还有五分钟左右，可是还有三位同学还没到校——至少向晨没在他们的座位上看到书包和作业本。这种情况从开学日到今天虽说还没持续很长时间，但向晨在前几天也听到了某些迟到的同学对考勤制度的抱怨。
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就这样直接把名单上交给班主任。
杨悦看出了向晨的纠结：“你是不想这么早交考勤表，对吧？”
向晨点头。
“那你看。”谁知杨悦一下子揽住她的肩膀，小声提醒，“你看那边的郑铭锌。”
向晨抬头望过去，看见了郑铭锌的半边侧脸。他一手支在桌上，一手托住下巴，正望着窗外发呆。
向晨本以为杨悦要给自己一点建议，却没想到她突然来这一出，一下子脑回路没转过来。
“怎么了？”
“你觉不觉得，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向晨闻言仔细盯着郑铭锌，几秒后迟疑着点了点头。
“……是有点。”
“那我们是不是该去安慰一下他？”
——是吗？
向晨立刻发现了不对劲：“可这跟我考勤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杨悦挽住向晨的胳膊，贴在她身边轻声问，“你看他附近是不是有空位？”
向晨望向那附近，的确是有几个空位没错，但林生希的座位也在那附近。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向晨对林生希就没留下什么太好的印象，尽管此时林生希的座位空无一人，只留有一个书包，她也不想再靠近一次了。
而且昨天晚上，如果自己真的没有看错的话，郑铭锌也是在场的。那他肯定听到自己的喊叫声了……
想到这里，向晨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低下了头——真的太丢脸了。
“你就和我一起过去，问他有没有看见那几个没来的，然后再随便唠两句，不就能拖到打铃啦？”然而杨悦仍旧在向晨耳边劝道，“老韩只说在早自习的时候考勤，那你就等到早自习下课之后再把考勤表送过去，管那几个人有没有来，反正老韩也提醒过要在早自习之前到校，到时候迟到的人也不好怪你，对吧？”
而且，要是真陪着悦悦过去了，中途又碰到林生希回来，岂不是要和她打照面……
向晨心不在焉地设想到了这种可能性，想拒绝却害怕拒绝得太生硬，便反问杨悦：“你是不是只是想趁机和他聊天才想拉我一起的？”
果然，向晨看见杨悦耳尖一红，连声否认。向晨本来还想再多说两句，谁知道杨悦拉起她就走向了郑铭锌，等向晨站稳脚跟，杨悦已经和郑铭锌开始寒暄了起来。
虽说向晨对评价他人外貌实在没什么兴趣，但不得不说，郑铭锌确实是她亲眼见过的为数不多长得好看的男生。他气质比较斯文，衣衫也整理得很平整，就连桌上的课本都摆放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就是那种很符合好学生模板的人。只不过今天他似乎有些无精打采，额前刘海堪堪遮住眉眼，却也刚好模糊了他的神情，让他看起来竟颇有一丝忧郁。
话说，他昨晚有看到自己和林生希那些举动吗？会不会误会什么……还有那个女生，到底是谁啊？
“她要登记考勤情况，刚好你周围这么多人没来，我们就来问问。”这时杨悦拍了拍向晨，用眼神示意她走近点说两句。向晨实在没办法，只好抛掉脑子里那些猜测，朝郑铭锌挥挥手表示问候。
谁知郑铭锌先一步对向晨解释道：“其实我也是刚来，没看到他们。”
向晨听了这话还愣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对方是在说考勤的事。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向晨急忙接话：“那就这样吧，我去交……”
结果腿还没迈开就被杨悦禁锢住一般死死挽住手臂。向晨诧异地看着杨悦，而杨悦对着她眨了眨眼，眼神里充满了恳求。
这气氛实在奇怪，郑铭锌不禁问道：“怎么了？要去交什么？”
“她去教音乐的那个老师那里问过了，今天下午的社团招新有音乐社！”
我的天哪——
谁知道杨悦一开口就把话拐到了另一个方向，直接让向晨目瞪口呆。她突然想把班长让给杨悦来当，至少应变能力这块杨悦绝对满分。
“怎么样？要和我们一起去音乐社吗？”
向晨甚至已经在脑子里开始打起申请书的草稿了，也没太注意两人的聊天内容。直到身边突然安静下来，向晨一抬头，发现两人都在盯着自己看。她这才意识到，刚才杨悦不是在问郑铭锌，而是在问她。
她连忙拒绝道：“我不去了吧，我唱歌不好听。”
“没关系啊，又不是要唱得好听才能进音乐社。”
“我唱歌真的很难听的，真的！”向晨后退了一步，“还是别让我去了。”
“那你有没有其他想去的，美术社？或者排球社？你会打排球吗？诶我记得好像还有游戏社来着……”
向晨不免在内心感谢杨悦的热情，只能苦笑道，“我真的没什么擅长的，也没什么兴趣爱好。我对社团活动也没那么感兴趣，不是很想参加啦。”
“啊——这可是社团活动啊。”杨悦闻言惋惜道，“不参加的话不会觉得无聊吗？而且说不定高二就不能参加了。”
“也没什么啦，你们玩得开心就好。”这下换向晨来安慰杨悦了，她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考勤表，“我这种菜鸟就连完成老师布置的任务都汗流浃背的。”
还没等杨悦再说几句，向晨就趁机抽出了手臂，向两人说道：“我真的得去交表格了，要不然等会儿上课铃一响，就没时间了。”
她在心里暗自向杨悦和还没到校的那几位同学道歉，低着头就离开了。
那些迟到的同学想抱怨就抱怨吧，把怨气都发泄在她身上也行，但至少她不能让杨悦跟着自己被连累。
向晨其实知道杨悦是想帮自己的忙，她也相信杨悦是真心想带着自己多和同学交流，但韩洋对考勤实在是过于执着了，如果让他知道杨悦和自己为了包庇同学故意拖着考勤表不交，绝对会发飙的。
她突然想起来昨天韩洋训斥林生希的样子，那是她亲眼见到的画面，当时她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看戏，可现在却感到一阵后怕。
林生希当时又是怎么想的？向晨不知道。她那时候只顾着想赶紧回家，根本没观察过林生希的状态。
想到这里，她闭上眼睛深深叹了口气，结果下一秒就和别人撞在了一起。
“呜……对不起！”
向晨捂着额头下意识道歉，然而抬起头却只看到那人的后背。她脑子被撞得晕乎乎的，还没缓过来就听见了另一个人充满怒意的问话。
“林生希，你到底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