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脱掉鞋子,双脚踩在雪上。她有点恍惚,因为这是她出狱第一天。第八年,外面的雪似乎都和里面的不一样,她想。
她叫夏文文,今年26,十八岁入狱,是她背后的监狱里最年轻的少年犯。
门外面没有亲戚,没有朋友,没有人来接她。她无数次幻想过像自己之前看过的电影一样走出监狱的大门,然后接下象征纯洁的白色豆腐,暗示重新开始。但是都没有,监狱前只有她一个人,抱着多年前自己的几件衣服,衣服的手感陌生得好像误拿了别人的东西
雪下的愈发大了,好像要把她掩埋起来。
她明白自己的花样年华都毁在监狱里了,她也明白这不是她的错。多年前挥动碎掉的花瓶的那一刻,她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保护自己的本能:那一天,闷热的乡下小房间里,那个男人钳住她的右手,解开她的扣子,然后她的左手拿起了打碎的花瓶,然后那个男人僵硬的倒在地上,她明白,她安全了。
她记得,她的嘴里满是铁锈的味道,头晕目眩。伴随着耳鸣的是警铃声……她就这么浑浑噩噩上了法庭,过上了八年的监狱生活。
她就这么一边任凭思绪好像走马灯一样一点点闪过,一边走到了湖边。
像是绑了线的木偶,她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走到湖里,直到水淹没了她的肩膀。
“嘶……好冷!”
她的脑内瞬间拉响警铃,求生欲使她拼命挥动着四肢,向着岸边挣扎着游过去。
岸边此刻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有些人两三个聚集在一起议论着她。但是她此刻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她就这么扑腾着靠近岸边,抓住一个好心人伸来的胳膊,然后爬上岸。
眼前的人群逐渐变得模糊,大颗大颗的眼泪涌出来。她嗫嚅着说出了出狱后的第一句话:
“我不能死,我不要死……”
她的人生已经毁掉了,但是毁掉她人生的人们还在幸福地窝在沙发上,可能正在津津有8味地看着关于她的新闻报道,可能在舒适的大床上昏昏欲睡……
她不能死,宁文文再一次对自己说,她要在地狱里质问那些毁掉她的人。
她最后回头与江水告别,头发上结的冰在走路时的断裂声格外清脆。她在人群的簇拥下向一处公寓楼的方向走去,那是她入狱前租住的公寓。记者的话筒几乎要戳到她的脸,他们一遍遍询问着:“作为本市第一个做出如此惨烈的案件的少年犯,你出狱之后打算怎么做……”
她清了清嗓子,微笑着对着镜头说:“我会改过自新,冰释前嫌……”
记者感觉,她笑的有点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