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

    崔韫说完,想观察女儿的反应。

    陆云窈听到祁王的名号,并没有太吃惊。似乎是对此早有设想。

    她问:“祁王家的华笙小姐,似乎和小侯爷关系不错?”

    崔韫思考片刻道:“祁王和衡阳侯一向有些交情,华笙和小侯爷从小一起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

    陆云窈闻言点点头:“原来如此。”

    崔韫看着女儿的脸色,猜测道:“你可是吃醋?”

    “吃醋?”陆云窈惊愕,随后摇头,“并无此事,我只是好奇。”

    崔韫状若了然地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母亲便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明天我们前往上宜川,得早起。”

    ?

    怎么又要早起?陆云窈对这个世界感到痛恨!

    *

    第二日,旌旗猎猎,鹰击长空。

    上宜川原本是皇家猎苑,曾是先帝钟爱的春蒐之所。当今陛下即位后,因不擅射猎,上宜川便逐渐为王公贵族所用。

    虽说是为王公贵族所用,但毕竟是皇家猎苑,能在此开苑射猎的,除了身份尊贵,往往还圣恩隆厚。放眼朝中,能饮马于此的并无几人,祁王便在其中。

    这一日,天气晴好,水草丰盛,正是蒐猎的好时候。

    崔韫一大早带着陆云窈前来,便见祁王和衡阳侯都在,少不了上前一番寒暄。

    “今日景宣也来了,怎么不见把容时也带过来?”祁王笑着说。

    衡阳侯在一旁垂首,无奈地笑了笑:“老太太病了,离不得容时。”

    祁王颔首:“容时这个孩子,一向孝顺。说来也是可怜,年纪轻轻便父母双亡。你这个做叔父的可要好好待他,不能因他是旁支,便苛待他。

    陆云窈一边跟随父母上前,一边心道这祁王还挺爱多管闲事。

    几人交相问好,祁王便号召着先到的几人进山开猎。

    他对陆云窈说:“华笙他们几个孩子在鹿苑跑马,你们同龄的孩子玩在一块,以免跟着我们大人拘束。”

    崔韫和陆成璋在一边笑着称是,陆云窈便依他们的意思,牵着马往鹿苑去。

    她牵的马是一匹通体雪白的良骏,胸膛宽阔,四腿修长。顾盼之间,神采飞扬。是进猎苑时崔韫给她挑的。

    唯一的缺陷是——这匹马比昨天的还高。

    崔韫仿佛不知道女儿的难处在哪儿,或者她知道,但偏爱往上雪上加霜。

    昨日崔韫带着她到城外教学的成果,崔韫自己归纳为:陆云窈现在可以骑着马溜达。

    但陆云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与其说是她骑着马溜达,不如说是马负着她这个重物吃草。还颠得慌。那模样不能说是潇洒,只能说是滑稽。

    而且经过昨天,陆云窈现在对骑到马背上,脚不沾地的感觉有些畏惧,总觉得自己的安危没有掌握在自己手里。

    因此进鹿苑前,她已在心里暗暗做好打算,今日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上马,就在旁边做个捧场的摆设。

    刚进鹿苑,便见傅华笙与一干人等正在场中策马长奔。

    此地虽叫鹿苑,但实际是一片空旷的长草地,麋鹿均在北侧的林木深处,离鹿苑还有好一段距离。这帮世家公子小姐可尽情纵马长嘶。

    傅华笙手中拿着一只花环,高高抛起,她策马跑开,绕到侧边之后,搭弓射箭,箭簇破风,正正从落下的花环中穿过。

    “好!”场中不少人叫好。

    连陆云窈都忍不住在心中暗叹:好灵巧的箭法!

    正在她看得出神时,一个人来到她身边。

    谢景明在她面前笑道:“看什么呢?”

    陆云窈被他唬了一跳,拍着胸口道:“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动静,吓我一跳。”

    谢景明牵过她的马绳:“是你看得太入神了。”

    陆云窈随着他往场地中间走,谢景明问:“想骑马吗?”

    陆云窈想了想说:“还是算了,我骑不来。”

    说话间,两人已靠近众人,场中的傅华笙停下马来,看着这边。陆云容循着她的目光看过来,见到陆云窈身边站着谢景明,气不打一处来。

    她朝着两人走来:“景明哥哥!”

    在两人面前行了个礼,她挽上谢景明的手:“刚刚一直没有看到景明哥哥,怎么现在才来?”

    陆云窈见他们俩有话要说,打算牵过马绳自己走到一边去。

    她的手伸过去,谢景明牵着马绳的手却没松开。

    他低头笑着对挽在自己手边的陆云容说:“云容如今也不是小孩子了,这种小孩子的做派要收起来,否则叫旁人看了生出许多误会。更何况,窈儿站在这边呢。”

    陆云容顺着他的话朝陆云窈看过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笑道:“都没有看到妹妹。如今妹妹好神气,有了景明哥哥,许多事都不用亲力亲为了。”

    知她不光是在说牵马这一件事,陆云窈只得笑笑,不想与她做无谓的口舌之争。

    傅华笙也下马朝着这边走来,她道:“妹妹这匹马真是神骏,想必是郡主选的吧?”

    陆云窈笑着点头:“是家母选的。”

    “如此良骏,闲站着可惜,妹妹何不上马走走?”傅华笙抚着骏马的马头。

    陆云容面带轻蔑,说话的语气却全是善意:“华笙姐姐有所不知,云窈从小体弱,一直在西山养病,京城世家的许多事都并不精通,更别提射艺骑艺了。”

    陆云窈笑道:“她说的是实情。”

    “如此真是可惜。”傅华笙说,她看向谢景明,“景明,上次博马略输你一筹,今日与我再较一次高下如何?”

    谢景明看向陆云窈,问道:“想去玩一玩吗?”

    陆云窈有些错愕地看向他:“我?”随后摇头,“我不行。”

    “试试。”谢景明说。

    说完不等陆云窈反应,就揽着她的腰将她送到了马上。

    陆云窈骤然被举到马上,只能立刻稳住身体,攥紧马绳。她坐到马上一看,发现自己先前想的没错——这马真高,肯定比昨天的高。

    谢景明在马下仰头看着她,牵着她的马绳说:“别紧张,腰背立直,脚收在脚蹬里。”

    陆云窈依据他说的调整自己的姿势。

    “不用全部放进去,前半掌即可。”谢景明伸手调整她的脚踩住脚蹬的姿势。

    傅华笙和陆云容都在一旁看着两人,脸色难以形容。

    “坐好了吗?”谢景明问。

    陆云窈以为他要像昨天崔韫一样,牵着马带她先溜达两圈,于是稳了稳坐姿,点头说:“坐好了。”

    谁知,话音刚落,谢景明翻身坐了上来。

    陆云窈一声惊呼,马儿也因此惊动。谢景明的手绕过她,稳稳地控住缰绳,吁住马在原地盘旋了两圈。

    “马惊时不要慌,收紧缰绳,坐稳坐实。”谢景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他把缰绳交到陆云窈手中:“你自己握着缰绳,不要太松,也别收太紧。”

    他坐在马鞍上的位置刻意与陆云窈保持了一段距离,但胸膛却总会若有若无地碰触到她。

    见陆云窈按照他说的做了,谢景明就着她挽好缰绳的手,握住外围:“准备好了吗?”

    “啊?”准备什么?

    还没等陆云窈问出口,谢景明轻笑一声,夹在马肚上的腿一收,方才还在原地踏步的马儿,交叉着步子,奔驰起来。

    陆云窈吓得脊背僵直,被谢景明伸手一拍,他在耳边说:“放松,身体前倾,膝盖和大腿扣紧,马鞍不要坐实。”

    陆云窈依着他说的调整自己的坐姿,很快就跟上了马背的伏动。轻风拂过,她僵直的脊背松弛下来。

    谢景明侧头看着她渐得其趣的模样,轻轻一笑,握着缰绳的手渐渐松开。

    风声穿过陆云窈的耳边,她渐渐地明白了崔韫所说的——策马追风本就是人生乐事。

    她逐渐展开笑意,收紧大腿,仿佛与奔动的马蹄合为一体,自由无束地驰骋在旷阔的天地之间。

    谢景明被她的笑容感染,低笑着问她:“有趣么?”

    “有趣!”陆云窈大声回答。

    她越骑越得趣,渐渐地双腿蹬直,竟要从马背上站起来。

    谢景明按着她的腰,使她坐回马上:“不要得意忘形。”

    陆云窈被按回马上并未往心里去,而是收紧夹在马肚上的小腿,企图再跑快一点。

    太有意思了,她在心里说。从未感受到的自由和得意从她的心里蔓延出来。

    傅华笙和陆云容站在远处,看着跑远的两人。

    陆云容心有不忿,很想出言刻薄,可见傅华笙在旁边,只得说:“这云窈,就算是和小侯爷订婚了,也不能这样啊。这也……太不像话了。”

    傅华笙看着远处,若有所思,片刻之后绽开一个笑,如沉寂的水面破开一个水泡。

    她面带笑意喃喃道:“有意思。”

    *

    陆云窈与谢景明纵马疾驰,绕着仿若无边的鹿苑跑了一大圈,才意犹未尽地返回。

    “勒马时收紧缰绳。”谢景明说,手握上缰绳,替陆云窈调整,“收缰的时候身体后坐,脚跟发力,马慢慢地就会停下来。”

    陆云窈照着他说的做,虚坐着马鞍的姿势调整为后坐发力时,几乎是半倚在谢景明怀中。

    见缰绳绷得太紧,谢景明想调整她的手姿和力道:“不要收得太紧。”

    但为时已晚,马儿一个仰头。

    谢景明连忙蹬住脚蹬,腕上发力,为了制住已经抬起前蹄的大马,往前坐了半寸,同时揽住陆云窈的腰防止她掉下去。

    等马儿被谢景明安抚下来的时候,陆云窈已经完完全全被他搂在怀中,两人的胸背紧紧贴着。陆云窈的头发摩挲着谢景明的耳侧,谢景明的心跳清晰可闻。

    他连忙往后坐了半寸,把缰绳交回到陆云窈手里。他说:“勒马时缰绳不要收得太紧。”

    陆云窈点头:“好,我记住了。”

    见马勒停,谢景明翻身下马,走到前面去替她牵马。

    他一番动作进行得流畅,可与刚刚发生的一切相为映差,仿若避嫌似的。陆云窈不觉地有些脸红,发现自己的心跳与刚刚谢景明的不相上下。

    就在两人尴尬地沉默着,不知再如何开口时,一个身着宝蓝劲装的少年遥遥朝两人跑来。

    他看起来不过十三四岁,恣然飒朗,口里喊着:“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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