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都说你为人温润、待人亲和,但那时我便发现了你的心性其实并非如此,不愿相信任何人,身上仿佛披了一层厚厚的外壳。”桑风禾抬眸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本以为我会完成任务离开,却未曾想真的对你动了心,为你之前所经历的伤害而担忧。”桑风禾说着说着,眼角不自觉含了些泪,泪水似乎要翻涌出来。
祈元轻叹一声,俯下身子,伸出胳膊将桑风禾搂在了怀中:“无事,从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以后的人生中,只有你。”
他又接着道:“从前我深受陛下宠爱,便觉得所有事情都不曾问题,心性纯良。自患了耳疾之后,经历一些事情后我便觉得所有人都是心里夹着恶念,不相信任何人。”
桑风禾心中一疼,夜一怕是也是当时他唯一能信任的人,眼下却又发生了这种事情,也怪不知道他会这么警惕,这么没有安全感。
风缓缓地透过窗棂吹拂着,衣袍也随之微微晃动。
“不过现在任何人中不包括你。”祈元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眼里似乎含着点细碎的光。
他说着,忽地抬手摸了摸面前女孩的眼睛,动作轻柔而小心,声音沙哑道:“你的眼睛……究竟如何?”
桑风禾没想到这么快话题就扯到这了,微微叹息一声解释道:“无事,只是有些看不清楚东西,偶尔看到强光会刺痛罢了,不碍事。”
祈元指间微颤,细细地将她身上全部打量了一遍,轻声道:“眼睛,是不是救活我的代价……”
桑风禾听到这赶忙摇了摇头,生怕他会多想,连忙扯清关系:“与这件事无关,是因为有一些小碰撞而已。”
“说实话。”他嘴唇紧抿,听到这话后眉头微蹙,并不相信她说的话。
若真的是小碰撞造成的,那便没有那么严重,如今甚至连强光都会影响她视物的能力。
她微微叹息一声,点了点头:“的确是和系统交换的。”
桑风禾接着辩解道:“可是你当时就快死了,我总不能弃你于不顾。”
他的眼睛微红:“有的时候我真希望你再自私一些,对你自己再好一些。”
桑风禾摇了摇头,试图与他讲理:“我拿眼睛换你一条命,很值啊。更何况我喜欢你,怎么可能看着你就这么死去。”
说着,桑风禾踮起脚在他的唇上吻了一下,声音轻佻:“如果失去了你,那才是让我最难过的。眼睛看不见你就是我的眼睛。”
祈元叹息一声,心里流出来一阵暖流,缓缓将她抱在了怀里。
桑风禾忽地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羞耻,红着耳朵轻咳了一声:“好了好了,你晚上不是还要去太子府中吗,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太子的计谋公之于众。”
祈元轻笑一声:“好。”
说着,他便转身走了出去。
桑风禾向前几步拉住他的手,诧异道:“现在就去吗,我和你一起去。”
“不了,你去不安全,我保证我会平安回来,可好?”祈元将她的手缓缓放开,轻柔地安慰道。
“嗯,你行事切记要小心些。”她叮嘱道。
*
日暮渐渐来临,天色慢慢被夜色所笼罩。本来寂静的府内此刻被一种躁动所包裹。
“殿下,何事开始行动。”侍卫缓缓走进书房,拱了拱手尊敬地问道。
祈君曜手拿着毛笔在宣纸上缓缓地写着,神情淡漠,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那坐在桌案旁的人似乎才听到侍卫的话,凌厉的眸子缓缓抬了起来,沉声道:“戌时。”
“是。”侍卫应答一声缓缓走了出去。
书房中身穿黑色衣袍的男人缓缓睁开双眸,漆黑的眼眸如同深渊一般,似乎能将人全部吸进去。
他攥着毛笔,眼底划过一丝诡谲,嘴中呢喃着:“今晚,便是决胜之局。这宫中,不久后就会恢复安宁。”
*
乾坤宫里。
“陛下,夜深了,该歇息了。”宣成帝身旁的太监微弯着腰,脸上一副怪异的笑容。
宣成帝被搀扶着缓缓起身,走在路上的步伐比较缓慢。
太监扶着宣成帝的脚步顿了顿,笑着抬眸看着天空,旋即又将头扭了过去,轻声道:“陛下,您看今夜的天空多么美丽。”
宣成帝闻言微微抬眸,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轻笑道:“是啊,夜景的确不错。”
小巷中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在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夜色将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完全包裹着。
忽地,那人慢慢走了出来,朝着那身穿一袭金色花纹的男人走去。
宣成帝在那人走出来时便发现了,蹙着眉头细细地看着来人。
竟敢大胆地出现在宫中,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刺客,这身影似乎还有些熟悉之感。
待那人影慢慢从黑暗中走来他才看清来人的模样,宣成帝看到那人的模样轻笑一声,静静地站在原地。
身旁的太监见状微笑着向后退了几步,接着慢慢隐匿在黑暗之中。
“君曜今日为何来到了宫中,可是有什么要事与我商量。”宣成帝轻笑着,双手背在身后。
祈君曜眼底划过一丝暗色,嘴角勾出一抹假笑:“父皇今晚有兴致在这看夜景?”
“偶尔看看,当做放松了。”宣成帝摸着胡子说道。
“是吗,那看来之后父皇都享受不到这种美丽的夜景了。”祈君曜缓缓将身侧的剑从剑柄中抽出,接着将剑刃放到了宣成帝的脖颈处,声音含了一丝威胁。
“你……你这是何意,来人!”宣成帝蹙着眉头大喊道。
祈君曜听到他的呼救声不由得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来人,这里哪有别人?”
宣成帝闻言连忙微微转头看向本来站在身旁的太监,却发现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见他这副震惊的模样,祈君曜轻嗤一声:“父皇不是想知道给你下毒的人是谁吗,就是我,这个答案您可满意。还有之前将祈元推下悬崖的人,也是我。”
宣成帝面露惊色,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你为何,我自认待你不薄,你为何却如此狠心。”
“待我不薄?若不是那祈元患了耳疾,你怕是也不会看上我。”
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眼里泛出一丝光芒:“哦,他患了耳疾也是因为我,是我在他的饭里下了毒。”
宣成帝听到这只感觉世界观都要崩塌了,他看好的皇子,竟是因为他的原因患上了耳疾。而他却让伤害了元儿的人当了太子,甚至还准备将他也给害死。
宣成帝放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眼根紧咬,一副恨极了的模样。
“你想做何?”宣成帝蹙着眉头,脖子微微后仰,以免碰到那锋利的剑刃。
祈君曜轻嗤一声,将剑抵到了他的下巴处,向前几步后俯下身子,靠近他的脸庞轻声说道:“想做何,那当然是想夺走你的位置啊,父皇难道不明白吗?”
宣成帝瞪大了已经看他,额头上青筋暴起,怒斥一声:“你配叫我父皇吗?”
他闻言轻啧一声,眼底划过一丝不明的色彩:“虽然我也不想唤你为父皇,但身体里的血液却做不了假。血浓于水,你的确是我的父皇。”
宣成帝咬着牙看着他,却看见他伸出手来示意。
下一瞬便听到那阴暗的小巷子传出来一阵规律的声音,接着便看到许多侍卫从暗处中走了出来。
宣成帝见状松了一口气,仰起头向那过来的侍卫大声喊道:“你们快来,朕在这。”
见那些侍卫纷纷走了过来宣成帝的嘴角便微微上扬,头扭了过来看向祈君曜,语气里满含傲气:“你的想法怕是很难实现了。”
“是吗?”祈君曜闻言嘴角勾出一抹邪肆的弧度,双手抱在胸前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似是不害怕那赶来的侍卫。
宣成帝听到这话心里一阵,紧拧着眉看着祈君曜,旋即又将目光落到了那急忙赶来的侍卫上,心里莫名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那侍卫快速赶来过来,现在距离他们也不过几米。
“殿下。”为首的侍卫快步走上前,俯下身子拱了拱手。
祈君曜淡淡看了他一眼,接着将目光放到了远处,沉声道:“让你们办的事如何了。”
他低下头回答道:“现已将宫中的所有人控制住,谨听殿下吩咐。”
宣成帝见状心头一窒,脸上浮现出一抹震惊的神色,嘴微微张大。接着漫天的怒意便朝他的身上袭来,身上不断涌出一种燥热的感觉,令他的心情难以平静。
他……他居然已经将宫中的侍卫都已经控制了起来,他到底是何时开始谋划谋反的,他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来。
宣成帝抬眸看向祈君曜,心里空荡荡的,他不曾想自己的儿子竟会做出这种事情,想逼着他将皇位让出去。
祈君曜没听到身侧的声音,转过身看向身旁被束缚住的皇帝,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原地,轻笑一声:“父皇,如今这个情况你也了解了。如果你不将这皇位传与我,那父皇的头便会身处异处了。”
宣成帝紧咬着牙,怒声说道:“怎么,传了位你便将我杀死?”
“那当然是将父皇一辈子锁到屋内,但这也总比死了好。父皇,你说是不是?”他的眉眼微弯,身上再没有从前那般温润的气质,有的只是对亲情的冷漠。
宣成帝缓缓将眼睛阖上,不知思忱多久后才将眼睛缓缓睁开,声音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好,朕同意。”
祈君曜听到这句话轻笑一声,满含笑意道:“很好,父皇是一个识趣的人,那便将我手中的圣旨写了吧。”
宣成帝见他从袖子中抽出一卷圣旨,语气一梗:“你……你何时拿来的?”
“这不是父皇您教我的吗。做事,总是要把这件必要的东西准备好啊,免得父皇突然后悔。”祈君曜嘴角含笑,示意按着宣成帝的侍卫放开手,接着将手中的圣旨递到了他的手上。
不远处忽地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现在高兴未免也太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