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骥抬头看向青绕,离火仿佛失了魂,它巨大的身体不停围着青绕旋转,将她圈在自己的范围之内,似是在保护她。
“那离火怎么会.....”
“呵......”青绕冷冰冰地看向幽骥:“有人曾经说过,驭兽术根本,实则是修心。悯万物之生苦,悲生存之道艰,理解它的冲动,回应它的悲愤,悲悯它的不幸。再而,以气通识,以力压制,当它认同你时,自然就为你所用。”
离火似乎听懂了,它的喉间发出低鸣。
“我不过是以它的方式降服了它,你们没见过蛇吞蛇吗?”青绕说。
幽骥脑子里迅速出现了青绕说的画面,确实,在动物的世界里,永远都屈服于更强的同类。
“不过.....这离火是赵家送你们的吧,和我也算有点渊源,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吧,反正在你们黄泉道待着,也尽是干一些不干净的事儿。”青绕说。
“不行!”幽骥一反常态,一张脸迅速赤红:“离火,绝不能给你!”
“为什么?对你们来说,不就是一条蛇吗?”青绕问。
幽骥拔剑,指向青绕,他没有回答青绕的问题,只是坚定地重复到:“绝不能给你!”
“哦。”青绕没有多言,手中的剑已经举起。那是一把非常普通的剑,在方才的打斗中已经变顿,剑刃有明显的缺口,幽骥盯着那把剑,觉得非常不适。
因为青绕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作为黄泉道的长老,幽骥的武功也是入了神境,若不是黄泉道被封,不得出世,他幽骥怎么也能是个榜上有名的高手。如今,竟然一个半大姑娘都不将他放在眼里,实在气愤。
“哼,不过是叶珀的半路弟子,也敢放肆!”幽骥握剑起势,身形鬼魅,旁人几乎无法捕捉到他的脚步,就在眨眼之间,他已经冲了上去。
青绕眼神依旧那般平静,她没动,只是嘴上念念有词,没有人知道她在念什么。
幽骥速度很快,一个白色的巨大身影突然挡在青绕面前,幽骥神色大惊,想要停下但已经来不及——幽骥的剑刺进了离火的身体里。
“你!”幽骥翻身后退,只见离火身上一个巨大的伤口豁然裂开,它长大着嘴巴,似乎是在求救,不一会儿便倒在了地上。
“离火它.....死了吗?”黄泉道的人皆一脸不可置信,面面相觑道。
青绕脚点青莲落到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罐子,将里面白色的粉末抖在离火的伤口上。
“它死不了。”青绕淡淡说。
“你给它用的什么?”幽骥大声质问,他十分懊恼自己竟然没有收住那一剑,若是离火被他杀死,他绝不会原谅自己。
“这是赵龟人的古方止血散,对灵兽有奇效,我不会害它。”
“你为何.....”
青绕手一顿,“我说了,它是赵家的灵兽。”
所以呢?幽骥心想。
离火是赵家的灵兽,你曾经与赵家有过一段渊源,即使它方才是想杀你,你也不会害它?
这幅以德报怨的菩萨心肠,倒真有些像她师父。
一旁的叶沉溪脸色苍白,默默看着一切。青绕似乎没了刚来时的暴躁,转折就在离火方才的一攻,或许,她的走火入魔,驭兽能解。
但此时想不了太多,越来越多的羽翊军在逼近,黄泉道若是退了,他们便会补上,人头战术算是被他们用明白了。
只是,不知道另一边怎么样了.....
“青绕,小心!”叶沉溪的视线中划过一道红色如闪电般的影子,迅速往青绕的方向飞去。
速度之快,几乎就在他的声音刚落下时,那红色的东西也重重砸在了青绕身上,“轰隆”一声巨响,顿时尘烟四起,周围所有人都被这突然一击吓得愣在原地。
“什么东西?”
“不知道!像.....像流星!”
叶沉溪拖着沉重的身体赶过去,那个红色的东西居然是一颗巨大的红色石头,深深砸进了地面,青绕若是在下面,怕是早就被砸扁了。
“青绕!”叶沉溪对着那大石大喊了一声。
周围的风好像都停止了,不一会儿,石头松动了点,渐渐裂开。
是青绕。
“我......没事。”青绕满身灰尘,在众人诧异的眼光中从石头下钻了出来:“谁,搞偷袭?”
“嗯.....”叶沉溪挠挠头,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也许不是偷袭,他可能,就在你面前。”
“什么意思?”青绕疑惑地看向他。
“步入先天境的高手,瞬间便可神游千里,调动千里之外的武器也不在话下。扔这块石头的人,不在这里,但.....”
青绕和叶沉溪一同望向天空,他们都知道,叶沉溪说的是谁。
“东方秋冥。”
整个望崇江湖,唯一的先天境高手。
在场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也纷纷望向空中,有些人祈祷,有些人嘲讽,但都有一个共同的愿望:一睹先天境的实力。
青绕啐出一口血,手撑住剑慢慢站起。
“好。”青绕低声说:“想杀我,我便迎战。我若不死,那死的就是你。”
她对着空无一物的天空,语气冷淡地说到。
没有回应,连风都没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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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墙之上,慕莲亲眼看着慕凌渡双腿全废,她神色冷漠,仿佛那是一个她根本就不认识的人。
“怎么,你师兄为了救你,都成废人了,你都不替他哭一哭?”
有人在慕莲身后说到,她急忙回头,一张戴着黑色面具的脸凑到她面前:“慕莲姑娘,我这里还有些账要与你清算,跟我走吧。”
慕莲嘴角扯起一抹讥笑,丝毫没有之前温润纯善的模样:“陆空流,你让我找得好苦。”
“是吗?那你今天该高兴,我就站在你面前啊。”敖五说。
“你要带我去哪里?去见青绕吗?她现在除了一剑杀了我,还能怎样?”
慕莲看起来一点也不怕死,更像是一心求死。可敖五却摇摇头,遗憾地说:“非也,我带你去见那位,找了你好久的老朋友。”
慕莲眼神一凛,眼疾手快地从一旁捡起剑,就要往脖子上抹,敖五动作却比她更快,将她手中的剑打掉。
“想死,没那么容易。你那位老朋友,应该也有很多账要跟你算!”
“你.....”
敖五不等她多话,便提着她的肩膀往城外掠去,在他前面,有另一个黑色身影替他开路,很快,他们便追上了后退的队伍。
敖五站在九野原的巨石上,大吼了一声:“喂!告诉宇雾晟,我要见他!”
众人回头,有人神色慌张地钻进马车中,下一秒又急匆匆地爬出来,急忙叫停了整个行进的队伍。
不一会儿,宇雾晟也从马车中探出了头,他看见敖五和慕莲时,神色先是一惊,然后又换上波澜不惊的微笑,说:“贵客啊。”
他的视线不动声色地移到慕莲身上,慕莲脸色惨白,死人般得低垂着双眼,没有看他。
“你知道我的身份,我确实该是你的贵客。”敖五将慕莲再次往身边一拽,步步紧逼向宇雾晟。
一众羽翊军戒备起来,厉声喝到:“放肆!速速.....”
“没关系,让他过来。”宇雾晟屏退身前的羽翊军,颇有深意地说:“这可是我的小侄子,你们放肆了。”
羽翊军面面相觑,有懂事的人急忙拦着其他人,往后退去,给敖五让出了路。
“你真是长大了啊,如今都......”
“我不是来跟你废话的。”敖五打断宇雾晟假惺惺的话家常,从袖中抽出一个卷轴。
“这是什么?”宇雾晟问。
慕莲的目光也悄悄望了过去,但她并未多说。
“羽翊军军营,一年要支出多少银两,宇王爷应该十分清楚。”他将卷轴一抖,铺呈开来一片密密麻麻的账目。
“这是有人做的军营账目,宇王爷,没少贪啊。”敖五说。
宇雾晟只是轻轻一笑,似乎在笑他天真,以为这一个账目就能拿捏自己?
“侄儿,你在说什么?这羽翊军的账目,都是由.....”
“由大内总管派驻的账房亲自负责,自然不会如此潦草地记在一张卷轴上,我这个账目,并非羽翊军的账目。”敖五接着他的话,快速说到:“因为这是肖林将军亲自记下的,与你们那份,出入可太大了。”
宇雾晟嘴角凝固,他咬着牙问:“肖林何在?”
没有人回答。
他的手掌拍在顶级红木制的轮椅上,再次大呼:“肖林何在?”
这才有人匆匆上前,颤声到:“肖林将军.....死了。”
敖五眉梢一动,他忍不住回头看向远处的九野原与辉月城,昔日大盛的第一城,如今硝烟弥漫,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就在那个方向,肖林倒在了血泊中,他昏花的视线最后望向高高的城墙,在墙的那一边,他的妻儿生死未明,他却要先死在这里了。
“帮我.....救救他们......”肖林抓住马洋洋的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马洋洋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应到:“好。”
他的视线在虚空中与敖五交汇。肖林已死,卷轴已入皇城,他们还要等一样东西,这是叶沉溪当初交待他们的。
莫凭栏的雪飘花。
“只有莫凭栏的雪飘花一到,你们才能死!在那之前,拼死都要活着!”
敖五收回视线,他直视宇雾晟,继续说:“我找你的第二件事,是想告诉你一个真相,你向来擅长做局陷害别人,却不知,自己也在别人的局里。”
慕莲一身素衣,与她凝白的肌肤十分不搭,她终于缓缓抬起没有生气的脸,看向敖五:“你想做什么?”
敖五笑了,对她说:“我要所有伤害青绕的人,都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