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座上面的人继续开口问道:“姑娘芳龄?”
“二十。”沈桃报的是自己真实年龄,原来游戏中没提及,她也不知道女主应该多大。
沈桃越来越觉得这声音耳熟,她心里冒出了一个荒谬的猜测。但是这人说话每次就蹦那两个字,仿佛多说一句就要人命似的。她每次还没听出个所以然,那人就没了声音。
“家住何方?”
“云时郡。”
沈桃感觉这段对话问题偏离了正常轨道。
果不其然,她听见那人说:“可有婚配?”
“……”
“有。”她一边回答一边在心里默念,对不起了陛下,我得拿您当枪使一下。
“哦?”那人来了兴趣,直接问道,“叫什么名字?”
“大胆。”沈桃心想总算问了,端着架子训斥他一句,“陛下名讳是你我能直呼的?”
“我与陛下有婚约,无论你是要名利还是金钱,都可以拿我去换。”
虽然她现在蒙着眼睛看不见,但楚帝的名号一打出来,无论对方是何目的,大局为重利益当前,都不会至她于死地。不知从何时起,楚帝盛忆变成了她谈判的筹码。
“是大楚的陛下,还是威廉的陛下?”高座上的人不紧不慢地问,轻笑一声像是嘲讽,“你是觉得你对那位陛下而言十分重要,什么都能让我换得到?”
好。
“……”长长的一段话,声音十分熟悉,沈桃这下听出来这人是谁了。
好玩吗?楚帝盛忆,盛安明。
她被一个知晓她身份的人像玩一样地盘问了一阵子,她还自以为是的,在正主面前把正主搬出来用正主吓唬正主……沈桃感觉最近几天是她丢脸丢得最多的时候。
她的脸又微微泛红,这次是气的。
“大楚的陛下。”沈桃老老实实回答说。
她感觉有些困了。本来就是大晚上的,又被蒙住了眼睛,这下更困了。
早点问完把我放回去睡觉吧陛下……
真是这么大费周章的,到底是为了什么?你都把我绑出来了,连夜带走我不行吗……
……转念一想,也是,他都不认识我。
“这么说,你有凤凰玉佩?”盛忆身体不好经常咳嗽,咳了几声,他缓了一会儿,良久,才说,
“比起让我的手下动手,我比较喜欢你亲自交出来。”
沈桃:“什么呀这是,有什么好看的?你若是喜欢叫人捡些玉石头,给你雕几个便是。”
沈桃虽然猜到他是盛忆,但还是装傻。凤凰玉佩虽然给沈桃招来了一些祸患,但这也是她在关键时刻的免死金牌。
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社会,凤凰玉佩能给她别人穷尽一生都无法得到的名利地位,虽然沈桃讨厌这里的不平等,但她会充分利用这点差距。
沈桃此刻虽然仍然被蒙着双眼,捆住双手跪在地上,但她并没有半分怯懦卑微,反而多了几分大大咧咧的果敢。
打倒封建主义。沈桃暗暗吐槽,不禁展开想象,迟早把盛忆从皇位上踹下来,让他跪在我面前……
“……给我看看。”盛忆一本正经地说,“没见过真的,好奇嘛。”
撒娇犯规,沈桃不争气地心想。
得亏是心里想想,要是被盛忆听见早就拖下去了。
“我们之间都不构成信任,我为什么要满足你的好奇心?”沈桃想让他把自己眼睛上的黑布拿掉,还有双手被捆住的结解开。
跪着说话挺费膝盖的,皇帝陛下。
一个姿势太久了腿麻。
“还挺嚣张。”
盛忆不禁低笑几声,转而又咳了起来。
他挥了挥手,示意前来查看的侍者自己无碍。
“……知道你现在被绑着吗?”盛忆单手支着脑袋,危险地眯了眯眸子,拖着调子问,“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谈判?”
“在威廉的国家杀掉大楚未来的皇后,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沈桃轻轻眨了下眼睛,说这话其实她自己也心虚。
沈桃接着反问:“这整件事情,对谁有好处……”
对谁有好处?!
沈桃突然停住了话语,外面闷雷一声响,她的心脏紧张地跳动起来,呼吸难耐,头冒虚汗……
她想到了一个人。
她低下了头不敢再说,也不敢承接楚王的目光。眼睛一直被黑布遮住,平白无故增添了恐惧。
陛下。
只要随意找个替死鬼当凶手,随意栽赃罪名,楚王便能在明天事发后质问卡洛奇国王,除了挑起战争,这整件事只会给卡洛奇留下把柄,百害而无一利。
卡洛奇会失去同楚王谈判的主导权,哪怕他手握一具尸体也敢谈判,哪怕他只要随意处死一个下人就可以全身而退。卡洛奇不会喜欢这种被人掌控算计的感觉,但怒火会让人失去理智……
盛忆不一样。他表面风光但实际被控制了很久,他本来文韬武略,是天生的皇帝,却因为后宫争斗分位不高被亲母请人废了经脉,以避免皇储之争,又被权臣看中,扶持做了傀儡皇帝。
后来当了皇帝,却还是身不由己。先王留下的大臣们也不消停,权臣相斗,忠臣被污,外戚主政,将权过大……
盛忆在朝堂做着他的傀儡皇帝,面对这一切都忍辱负重。所以,他会喜欢这种掌控的感觉。
按剧情发展,他的强大独立会在一个月后,他的生母薨了之后,他将毫不留情地铲除执政宦党外戚,分散兵权。
他会夺回属于帝王的一切。
如今,来到卡洛奇这里。我若是死了,对楚王来说,是又减少了他铲除乱党的阻力,以免皇后被利用来牵制住他。
他也不想随随便便就立一个皇后吧……
谁会想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呢。
“你觉得……对谁有好处呢?”
盛忆垂眸看着突然陷入沉默的沈桃,温柔地轻声问。
他仿佛看出沈桃内心的猜想:“看来你心里很很有数。”
盛忆轻叹一声:
“拿你如何是好呢?我想来不喜欢强迫人。”
四周鸦雀无声,一片静谧。跟着车马过来的太监宫女们大气都不敢出。
冷静,沈桃。
盛忆大半夜在这绕半天圈子,应该不会想要杀你。不然哪有讲话的机会,怕是在熟睡时分就人头落地了。
“想让我自己交出玉佩,也没见你给我松绑。”沈桃故作不满地说。
话音刚落,盛忆就招了招手,一旁的宫女立刻上前给沈桃松绑。感觉得出来,宫女训练有素,守归守矩,动作轻柔而迅速。
沈桃得寸进尺,说的也是事实:“眼睛看不见,也没法走到您面前嘛。”
“双手呈出,自会有人来取。”
沈桃:“……”
沈桃捏了捏指尖,她有些犹豫,白钰还在这玉佩里……
“你听过这玉佩的传闻吗?”沈桃说,“除了正主佩戴,其他人拿到的下场都是……不得好死。”
“轰隆,”天上雷声巨响,震慑天地!
雨下下来了。
其他侍者听见这话,心里皆是“咯噔”一下,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敢对皇帝说“不得好死”也是不要命了!
“是吗……”盛忆轻声叹道,听得沈桃心里发毛。
沈桃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
盛忆却勾了勾唇,使唤侍女揭下沈桃眼上的黑布。
沈桃睁开眼,还没来得及适应这屋里的光线,就听见旁边太监斥责道:“还不快快参见陛下!向陛下请旨谢罪!”
“参见陛下,”沈桃好看的眼睛望向高座上尊贵的楚王,跪着问,“我能站着道歉吗?”
“……”一旁的太监看着沈桃那不低头回避的目光,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楚王愣了愣说:“……允。”
沈桃连忙站了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膝盖。
她身姿优雅地站在那,不卑不亢彬彬有礼,微微鞠躬:“抱歉。”
“王要这玉佩,也会落得如此下场吗?”盛忆面无表情,斥责般问,“这天下竟有如此顽劣不顺之物?”
盛忆深如临渊的眸子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沈桃,慢慢地说:“朕更喜欢乖巧听话的。”
沈桃现在不作他想,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盛忆欣赏起来。
天呐太帅了!这就是纸片人成真的好处吗?
这漂亮的眼睛,卷翘的睫毛,还有完美的脸部轮廓……沈桃视线下移,盯着楚王的嘴唇。
太扎眼了。
病态的白配着红润的唇,色彩鲜明,这要是游戏沈桃高低得亲屏幕两口。
盛忆坐在高位,垂眸不解地看着沈桃,屈尊降贵地伸出一只手摊开等待。
沈桃堪堪回神,她伸手勾出挂在颈子上的玉佩,朝楚帝走去,还一边试图商量:“看看就行了,好吧?”
哄小孩呢这是?
盛忆板着脸,感觉面子挂不住,他故作严肃:“敢这么同朕说话,你是第一个。”
一旁的侍女相互看了看,窃窃私语:“挺标致一个姑娘,怎么感觉脑袋不太好使……”
“对呀对呀,三番五次地,这是在引起陛下注意吗?”
“你觉得她那块玉佩是真的吗?这些年仿制的也不少。”
“我看难说,她啊……”
旁边的太监睨了她们一眼,暗示她们别说话随意乱了规矩。侍女们纷纷噤声低头。
静谧的夜晚,屋内灯火通明恍若白日,沈桃一步步走向盛忆,顺势打量起来周围的环境。
还没等沈桃靠近,就有带刀侍卫挡住前路,礼貌地伸出手示意沈桃拿过来。
“看一下就还你,”盛忆掩住口鼻打了个哈欠,恹恹地说,“会有人替你呈上来。”
楚帝搞这么一出不知道在干嘛。
确实如他所说,只是看一下就归还。然后他沉默着一声不吭地挥了挥手,让人把沈桃带下去了。
沈桃跑来跑去,冷风一吹倒是清醒不少。只是楚帝的沉默让她不禁多想。
楚帝在想什么呢?沈桃临走时不由自主地盯着高座上格外沉默的皇帝,盛忆一手支着头,垂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像是冬天提前来的风雪,突然将人包裹袭卷,在一片茫然之中,看得沈桃心疼又想哭。
她被领出院子时,晚风刮过,吹散了遮住月光的云,温柔的月光刚好照在院子内的一棵枫树上。沈桃回头看了一眼那棵枫树,红得胜火。
同样在夜色中的,是一辆豪华至极,气派精美的马车正不紧不慢地缓缓前进。
一只鹰穿破云层,冲向马车!
一只纤纤玉手撩开帘子,一位训练有素的侍卫立刻伸出带着臂缚的手臂,吹了长长一声口哨——
鹰减慢了速度,乖顺得降落在臂缚上——
随后那只玉手放下了帘子,侍卫则带着鹰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