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这里也呆了这么多年了，怎么，有出去的想法吗？”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双手交叉，手臂依靠桌面，和声缓语。

    在他面前坐着的白星洛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打断了他故作深沉的动作：“我根本就没病，是你们强行把我关进来的。”

    “还有，我今天来到这就是为了出院。还问我想不想出去？呵。”

    “精神病都说自己没病。”医生无视了后半部分，幽幽的说。

    “病人”：“你有病吗？”

    医生：“你才有病。”

    他很是斩钉截铁，但话刚出口就后悔。穿着病员服的人冷笑两声，医生沉默。

    “咳。”医生假装不在意的咳嗽两声，为缓解尴尬快速进入状态。

    “姓名，性别，年龄。”

    “都认识多少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在这里搞这些子虚乌有的，没啥意思，给我速度快点。我！要！出！去！”

    “你不懂，这是一种仪式感。”

    一阵风从医生耳边擦过，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深入墙壁，并以此为基点延伸裂纹。

    医生看看白星洛，又看身后被碎裂的墙壁，和那只被钉在裂纹中心的钢笔，咽咽喉咙，露出讨好的笑：“可以商量的，一切都可以商量。“只要不那拿东西直接穿透我的头。

    白星洛嗤笑：”你把我想哪里去了，杀人犯法。我又没有病，在这里坐了那么多年的牢之后还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医生重新抖了起来，气势高昂：”既然这样，那……“

    白星洛仿佛是自言自语：”不过，听说监狱里可比这里自由多了……“

    一股凉气从医生脚部产生，骤然窜到后背脊梁。感受到生命威胁，他紧急扭转话头：“那我们就略过前沿问题，直接开始测试。”

    说完见白星洛神色松动，暗地里松口气，在表上填上【白星洛，男，21】，极其自然的写下入院诊断【重度妄想症】。

    他神色严肃，像是在问什么很大，很重要的问题：“你有女朋友吗？”

    “咋，有女朋友是犯法还是天打雷劈，还值得你在这个关头问上一句，明明是自己想问，还要掩饰说是我出院的测试。啧啧，单身狗的嫉妒心啊~”白星洛的确很想尽快出院，但见医生严肃的脸色，突如其来很想逗逗他。他向来不是什么喜欢犹豫的人，想到就做。

    医生手上暴出青筋：“患者，请配合。”

    白星洛见他神情紧绷，却又强力忍耐，脸色深紫，快要把自己憋成个大茄子似的，尤其觉得不尽兴：“这就气成这样了，气量真狭小，可真是当代范雎，将来是不是还要对我睚眦必报。”

    医生用力呼吸空气，阴恻恻道：“我究竟是为什么没有女朋友你到底知不知道，应付你这个想一出是一出，偏偏攻击力极强，总是给我抛下一堆烂摊子的家伙就已经够费心了。还要再找一个女朋友，我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长，想去找阎王试试。”

    “何必这么生气呢，等我出院，回头我让我家那位给你介绍个女朋友，你最喜欢的那款，胸大腰细脾气还好，能忍你的怪脾气的。”白星洛眨眨眼，一阵揶揄。

    医生停下写的笔，神色复杂，口里搪塞：“那当然是好的。”

    他写完评估后，在监护人上直接签上自己的名字：“恭喜你，可以出院了。”

    白星洛惊奇地睁大眼，圆溜溜的猫瞳显出一份不可思议：“就这一个问题？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他可是知道，有一个想要出院的人连续回答八十一道问题后被宣布不允出院，当时可被调侃为没通过八十一难的唐僧，医生还开玩笑：“唐师傅，下一世还要记得来取真经啊。”

    医生明显也知道，因为他递给白星洛的手抖了一下，沉默组织语言，很不自在的摸着自己的鼻子：“额，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

    白星洛很清楚他在说谎，但他现在不在乎。

    他接过评估表，执着而又坚定地走出精神病院的大门。

    推开门的那一刻，他看到了灿烂耀眼的太阳，阳光扫进病院，倒影出他长长的影子。

    风过树梢，蝉鸣阵阵，又是一年盛夏，别番心情。

    他回首看这家困住了自己12年的精神病院，眼中没有任何留恋，而是深刻入骨的嘲讽。

    “呃，”在他踏出大门的那一刻，他感受到极其强烈的恶心感，就好像有一千个人同时拿着搅拌勺在他的大脑里剧烈地，用力地搅拌，眩晕的同时伴随着疼痛感。

    他一手捂着头，一只手努力寻找支撑点，一点一点向着阳光缓慢前行。

    他的面前开始产生幻象，他看见九颗星星连成一道线，看见威严的巨龙，看见环绕世界的巨蟒，看见永不停息运转的计算机，看见一只金色的蝴蝶从他眼前飞过……

    不，那不是幻象！

    金色的蝴蝶飞到他的鼻子上，他能感受到，蝴蝶接触时的痒意，翅膀随意扇动时偶尔擦过的触感。他更能感受到，眼前的世界逐渐变得模糊，如同糊上一堆马赛克。

    真是奇怪，他竟然还有空想，那么强烈的恶心感，思维却是清晰的。

    他有些自讽：或许我真的是个疯子，是个货真价实的怪物。才会面对这样的状况，感受到的不是惊惧，而是兴奋。

    渐渐地，不知过了多久，恶心感才逐渐消退，眼前的马赛克渐渐消失，露出清晰直观的世界。

    那是一片废墟，断壁残垣，层层沙石掩盖一切，杂乱的泥沙堆成一团，土地凹凸不平，断裂的建筑毫无规律的掉落在大地。

    最显眼的，是在最中心处，有一座已经损毁大半的雕像，头部已然掉落，碎裂成残屑，躯身坑坑洼洼，不是这边少一块，就是那边少一块，缺得参差不平，只能从它的隐隐约约的轮廓来猜测它的以往相貌。他伸手去抚摸那雕像类似于背部的地方，冰冷粘腻的鳞片感真实到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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