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明安挡在前面，身后便是花丛泥地，素尘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这里。
不知被遮挡住的李婉神情如何，只能听见她轻笑一声：“既是如此，那进亭吧。”
女子向前走，盘起的发间露出金嵌宝石耳坠，上边坠间宝石相触，晃着绚烂的光。
素尘余光瞧着，腕上那双手才终于送开。
“时间到了，开宴吧？”李婉扫了一眼卢家夫妇，没了先前装模作样的热络。
崔明安和卢进鳞抬步进了亭，身后的学子们相互看看，不敢上前。
闻喜宴开始了，李婉身旁陪着崔明安二人，最惹眼的几人都在这亭里，无论别人作何想法，没了卢进鳞压着，其他学子们总算愈发感受到中榜后众人拉拢的感觉了。
李婉摇着酒杯，面上带上几分倦意。
她身旁崔明安不与她多嘴聊天，至于卢进鳞，更是不接她的玩笑话。
素尘像个木头人一般站在崔明安身后，既不往外边热闹瞧上一眼，也不听李婉逗趣的话。
公主所言，不过是在逗弄他们罢了。
她哪敢搭话，素尘食指尖不住地转着腕间银镯，摩挲着上边纹路。
那双若有若无地停在她身上的视线收了回去，只听见她住了嘴后，直接说道：“好无趣的两个公子，既然如此，本宫可就不与你们饮酒了，乏味乏味。”
她起身要走，两位公子也想一同起身，却被她拦住。
崔明安与素尘不知为何，忽然同时对视一眼。
“素尘姑娘陪我逛逛吧。”涂满丹蔻的指尖对向她，素尘听着这话，心里一突。
“殿……”崔明安想开口，李婉将指尖放到唇边，让他住嘴。
李婉神色平淡，目光凌厉：“我说了，你很无趣，我自己找个有趣的人陪我，怎么了？”
“她是我府里的人，怕是还有事，走不开。”
仿佛是听见什么有趣的事，李婉直接拉起素尘的袖子：“本宫寻开心，还要你放人？”
话音未落，卢进鳞便笑着说：“崔大人，我们也去外边转转吧。”
崔明安不知为何对李婉格外防备，垂下眼帘，顿了一会，再抬眸，便又回到平时那般风轻云淡。
“既如此，甚好。”
他答应下来，却见公主与素尘早就离开了。
留下的婢女站在亭口，笑着说：“崔大人，卢公子，殿下吩咐让奴婢与您二位说一声……你们去哪儿无所谓，不要扫了她的兴便好。”
她穿着束袖武袍，虽然看起来清丽柔弱，但崔明安分明看见她下意识摩挲着腰间银带。
李婉真是无法无天了，进府参宴怕是连这些武婢身上暗器都没卸。
这边的素尘被迫陪着她，到了无人看见的角落，连脸上的笑都淡了下去。
李婉丝毫不在意，捻起卢府仆从送来的糕点，掰碎了洒到池里喂鱼：“真无情，本宫难得赴宴，怎无一人欢喜啊？就连你都这样。”
她好似真的委屈一般，撇嘴嘟囔着。
素尘不忍，最后还是解释：“殿下多虑，奴婢只是有些不知所措。”
“那就带上笑，与本宫一同逛逛。”李婉笑容马上又扬了起来，眼里尽是得意的神色。
她手里糕点尽数丢完，环顾一周，仿佛找到什么有趣的事。
“那就是崔明锦吗？”她抬了抬下巴，看了女眷小姐那边一眼，“适才她本在亭里，怕是被本宫吓跑了吧？”
素尘接过她递来的糕点，低头吃了一口，才抬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了被簇拥着的崔明锦：“嗯。”
“噗嗤……”
李婉忍不住笑出声。
素尘疑惑地转头，嘴又张开咬了一口。
“我是给你喂鱼的。”李婉觉得好玩，她伸出手，给素尘看她指尖粉渣。
女子手指纤长如玉，上边一点粉色糕点渣却没有她指尖红润。
晃了晃。
“怎么呆住了？”
素尘没搭话，只是把剩下的小块放入口中，拿出帕子细细为她擦拭。
她侍奉人习惯了，面前这位主子被侍奉地习惯了，自然地将伸着手给她摆弄。
素尘动作轻柔，她给不出自己如此做的理由，但是她也不觉得需要理由。
只是想这么做，且没有坏处罢了。
她擦完后，再仔细看了会。
“徐家的事，多谢殿下。”
话说的突然，面前殿下也只是怔愣了一下便莞尔一笑。
“素尘姑娘可知道说句谢谢不如给我一份谢礼？”她故意用气音说话，带了些神秘的意味。
池边有人看着她们，但是她们无甚恶意，让人在意的却是与其他少年郎聚在一起玩投壶的人，他站在卢公子身旁，眼神带着探究，打量着她们。素尘与李婉牵着手，举止亲密，反应过来的素尘对上崔明安的眼神时竟莫名心虚。
李婉歪着头，一眼瞧出她的顾虑，但莫名脸色浮现满意的笑容。
“殿下笑什么？”素尘松开手，想将帕子收起来。
那双擦净的手一把将她的帕子抢过，挂上自己腰间：“既然脏了，本宫赔你一个。”
她话刚说完，给旁边婢女使了个眼色。那位姑娘拿出一锦帕，递与素尘。
她这一通动作莫名，素尘茫然地接过。
但这方锦帕用料珍贵，刚摸上素尘便知这是江南贡布，价值岂是她那方帕子可以比拟的。
“殿下这……”
那人蛮不讲理，竟直接笑眯眯地将头扭开。
女子交换帕子乃是至交。
素尘自然不敢自作多情，只觉得为难。
她悄悄向崔明安那儿看了一眼，却发现他早已收回目光，从卢进麟手里拿起羽箭，随意往几米外的铜壶里扔去。
箭穿壶耳。
欢呼声如雷鸣。
那边动静大，引起女眷们的注意。
尤其是面前这位公主殿下。
她来了兴致，抬步向那边走去，裙摆随动作扬起。远处贵女小姐本就暗藏心思，见公主已经赶去，自然也各自起身往那处走去。
素尘跟在李婉身后，提裙快步走动，内心感慨这位殿下真是来去匆匆。
自己身高算不上娇小，但殿下更是高挑。
在马上就要进人群时，李婉忽然停下，扶住差点没稳住身形的素尘，语气八卦：“怪不得崔明安今日当众表现，原来是为了俘获芳心啊？”
这话说的素尘动作一顿，她探头看去。
听见这番话，素尘脑中立马浮现了一个名字，但她还是想去看看。
果然，穿着华丽的女子立于崔明安身旁，面上含笑。
头上珠饰成帘，一双美眸若隐若现，光是她们这个角度望去，都看得出那人裙下婀娜身姿，白皙如玉。
郑四小姐与崔家家主，今日站于一块原是这般般配。
“嗬，公子佳人，今日和本宫说的好戏是这个啊。”李婉嘴角带笑，眼里闪过算计。
素尘对那边情况却不甚在意，当家主母是谁，究竟与她如何相处，本就是她无法控制的事。
“殿下不进去了吗？”素尘微笑。
李婉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扫，才耸肩：“自然要进去，本宫可是投壶的一把好手，看不把他们的彩头全拿来？”
不知是不是忽然觉得素尘反应太过平淡，她为了让素尘相信自己可没吹牛，硬是让她等会挑一个喜欢的，就当赏她了。
两人上了这处石阶，李婉免了众人行礼后，目光扫了桌上彩头一眼。
“本宫也下个彩头，耍上一耍。”她摆手，准备将手上玉镯摘下一只，“投卢进鳞。”
卢进麟却抬手阻拦：“殿下等会再给彩头吧，这一局是在下怕是会输。”
婢女将木椅移来，李婉自然地坐了下来，慵懒地撑着头：“本宫添个彩头罢了，怎么？你觉得自己会输?会元大人，怕不会如此自谦吧？”
卢进麟仿若与公主不熟一般，斟酌着解释：“崔大人高才，进麟自然不敢与之比个高低，但投壶玩乐一事，进麟还是有几分信心。”
“那是为何？”
他没有多说，但他身旁的好友替他打趣道：“崔大人有佳人助力，殿下这彩头啊，还真不合适。”
郑四小姐听见这边动静，羞怯似地低了低头。
她站于崔明安身旁，手里也拿着羽箭，原来是要同崔明安一同投。
只是卢进麟如此举动还是奇怪。
他看出素尘所想，无奈的向她笑笑。
落于人后的素尘见他忽然这般，吓得连忙垂头避开。
自己与公主关系奇怪，习惯了以后差点忘记自己与他们身份有别。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冷哼。
是崔明锦的声音，她不悦地扫了她一眼，仿若控诉一般。
素尘扭头看她，只见她用团扇遮住别人的目光，借着角度用口型小心说话。
“叛徒！”
“？”素尘眨眨眼，不解。
卢进麟的声音又响起：“因为在下无人相陪，如今想向殿下求助。”
李婉跃跃欲试：“请说。”
她已经看着桌上那些个公子小姐拿出来的彩头，用眼神询问着素尘。
“请殿下将素尘姑娘借我一会。”
“啊？”素尘抬头，环视一圈，在迟疑地指着自己，“奴婢？”
“嗯，姑娘可否助在下？”卢进鳞笑眼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