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x白月光

    殷琢身为习武之人,本就耳力好;加上有意无意地关注着,所以将不远处那几个女子的言谈举止揽入眼底。

    然而余光有多半被一抹身姿占据。

    素色衣衫,玉钗堆发,倩影纤薄但却轻松占据他大半心神。

    春末衫薄,勾勒出玲珑的身形,无缘无故地,竟然和另一个更为娇小的身形重合。

    殷琢怔了怔神,甚至都没留意到自己呼吸一紧。

    正巧旁边的沈川柏朝他递了个话头,然而却没有得到反应。

    “殷兄?”疑惑的沈川柏顺着殷琢目光看去,于是他便也瞧见了疑似争执的几人。

    沈川柏眉头微皱,又看了眼殷琢:“殷兄,我妹妹从小娇纵……咱们且先去瞧瞧发生了何事。”

    回神的殷琢听到了他这句话,“好。”

    他眼底有暗色闪过,让人难以察觉,只是殷琢自己却知道得分明。

    “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的了?”

    沈川柏问道。

    顾胭的目光在沈川柏身上停留一瞬,然后自然而然地挪到殷琢身上。

    她自认眼神转移地几不可查,然而却被对方牢牢擒住。

    那一息,顾胭甚至以为自己跌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涯,惶措感扑面而来,冷意攀爬后背。

    她攥紧手中的帕子,连礼仪也顾不得,硬生生地把自己的目光挪开。

    好在那几人还在交谈于刚才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当然,殷琢除外。

    看着眼睫低垂瑟缩的顾胭,殷琢目光又凉了几分。

    倒也不是针对对方,而是对他自己。

    殷琢没有想到,自己竟能眼拙至此。

    那般美好的人物,怎么会是眼前这个藏着千种算计的半道表妹?

    更何况……

    她已经不在了。

    殷琢喉结自我凌迟般地碾动。

    “哈哈哈,倒是我想岔了。”沈川柏笑容开怀,转而略带几分指责地对着沈惜云道:“不过我还是得多说两句,妹妹你这性子,还是得收敛一些。”

    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沈惜云懂得沈川柏是何意。

    在殷琢面前,她倒也愿意服输。

    于是沈惜云对着柳如霜屈了屈膝:“怨我着急了——我实在也是怕倪姐姐误会。”

    她侧眸瞥了眼顾胭,心想权当自己卖个好儿了。

    顾胭笑了笑,当个木头人。

    “哦?还牵扯上了倪小姐?”沈川柏语气真挚:“倪小姐,我代愚妹向你道歉了。”

    顾胭:“哪里哪里,惜云的真性情着实让人羡慕,沈公子不必担心。”

    “也就你这般看好她了。”沈川柏面作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道:“愚妹想必难得得到如此称心的好友,既如此,过段时间登高楼摆宴,我这个做哥哥的,就替惜云邀请倪小姐了,还望倪小姐不要推拒才是。”

    沈惜云:“???”

    顾胭:“……怎会。”

    ——

    马车内同来时一样安静。

    只是顾胭却能明显感觉到,气氛的不同。

    顾胭轻轻开口:“表哥可是觉得,我刚才不该应了沈公子的约?”

    嘴上这样说,可顾胭心底完全不觉得。

    在关系顾家的旧事上,威远侯很重要。

    然而她不能直接伸手去要什么。

    沈川柏跟沈惜云是很好的筏子。

    原先的登高楼宴未必会有她;但只要有沈惜云跟沈川柏在,殷琢十有八九也会赴宴,而殷琢去了,柳如霜也没什么悬念了。

    她身为未出阁的女子,明面上哪能直接去探寻一个年近不惑的异性侯爷;但跟柳如霜接触可是再自然不过的了。

    顾胭本来还犹豫着怎么跟柳如霜往来,正巧沈川柏递来了机会,她当然要抓住。

    殷琢语气自然:“怎会。”

    他唇角牵动,盛出俊朗的笑容:“你能在京城结交到朋友,自然是好的,想必表叔父也会感到欣慰。”

    顾胭对上他的目光,赤诚温润,任谁都会觉得这是个顶顶君子的人物。

    车壁被人从外头扣了扣,殷琢看去,开口:“何事?”

    “大人,影哥来信了。”是曲明。

    殷琢“嗯”了一声,也没有多加吩咐如何如何,反而是再次将目光挪动到顾胭身上。

    “如今的街市正热闹,表妹可有意四处逛逛?顺便添置些首饰胭脂之类的物件。”

    顾胭识相:“我正寻思外头作何这般热闹呢。”

    于是马车就这样停下了。

    等到车厢内只剩下殷琢一人时,车壁再一次被叩了叩。

    这一次,却是影一的声音。

    “主子,倪小姐近五年的确生活在荆州城城郊,与外人往来虽少,但可以查证。那位也常去清音寺拜访,只是他近年年长,大小病症不断,家财因此轻薄了些。”

    殷琢眼皮半搭,神色淡漠。

    影一接着道:“时间紧急,若是探查再久远些的,恐怕需要主子等等。”

    殷琢摩挲着茶盏纹路,静默几息,吩咐:“着重一下五年前这个时间;另外,以我的名义去拜访一下外祖家。”

    “是。”

    ……

    马车内发生的事情顾胭并不知晓,她也只当是逛街,新奇地瞧着左右的铺子。

    浅绿瞧见标志着殷宅的马车已经彻底没了影子后,开口道:“小姐,那位大人也是在不知趣了些,竟然就这般将您放下了!”

    “左右只隔了两条街,待会走回去便是。”

    她又指了指浅绿手中的东西,“吃人嘴短,怎么还背后说人家呢。”

    像此番出行,一般都是贴身的小厮婢女带着银两,以供主人家的不时之需。

    不过顾胭真的没让浅绿拿什么银子,她也没主动说,倒是殷琢,直接吩咐了曲明将他的荷包递给了浅绿拿着。

    浅绿小声道:“也算是礼数周全。”

    顾胭没接她的碎碎念,而是拿起一个簪子问道:“你瞧着这个如何?”

    浅绿:“小姐的眼光自然是极好的!”

    顾胭笑了声,“那就付钱吧,就用你手里的荷包。”

    浅绿掏钱的动作没什么犹豫的。

    又逛了会儿,买了些零碎物件,顾胭突然道:“有些累了,不如去寻家铺子歇歇脚。”

    她目光挪动,停留在不远处的了“曹氏茶水铺”。

    浅绿顺着看去,本来准备说出话吞了回去,有几分迟疑:“小姐,今天好像不是十五……”

    “只是口渴喝茶,哪里用得着挑日子。”

    她这样说,浅绿也便不多言了。

    这家曹氏茶水铺里客人并不多,顾胭寻了个偏僻的位子落座。

    店小二道:“两位需要些什么?我们这最出名的便是杏仁茶了!”

    顾胭兀自说道:“我要一份杏仁茶,再要一份红糖熬过的冰糖红梨茶,红糖须是十五那天子时四刻新制的。”

    店小二:“抱歉姑娘,我们家只初一十五才会提供冰糖红梨茶。”

    店小二抱歉了声,退下去了。

    没过一会儿,两份杏仁茶便被端了上了。

    原先的店小二换成了另外一个人。

    那人将其中一份搁在顾胭面前:“姑娘您慢用。”

    顾胭应声。

    这处茶水铺,其实是顾家旧部的势力,顾胭几年前便已经联系上了,“冰糖红梨茶”就是暗号。

    顾胭饮了口茶:“听闻威远侯柳小姐跟我年岁相仿,不知她是不是也爱喝这些茶水?”

    “只是前月偶然接待过一两次,不太了解。”

    顾胭没再多说,摆了摆手。

    那人再次拱手,便退了下去。

    顾胭跟浅绿又坐了会儿,出去后没再继续逛,直接回了殷宅。

    进了门,便被孙管家迎上了。

    “表哥可在前院?”

    孙管家笑眯眯的:“您刚巧岔开呢,大人前脚才出了门。”

    顾胭指了指手里的物件:“我有东西想要亲手交给表哥。表哥他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孙管家不疑有他,回答道:“好像是大理寺那边需要大人与其他几位大人共同审理紧急案件,大人便吩咐他这两日不会回宅子了。”

    顾胭还能说什么?

    只好老老实实地回到院子里等着。

    她倒是想去大理寺寻他,说不定还能顺便瞧见一些别的。

    只是……现在的她,还没有支撑那番举动的由头。

    心下有了计量,于是后两日顾胭便时不时地在前院逛逛。

    虽然对下人不便多说,可是她的行为也没有遮掩,于是落在旁人眼中,便悟到了这位表小姐对于见到他们大人的渴切。

    第三日飘起了小雨,顾胭起晚了些,不过不耽误她照常转悠。

    按照前两日的例子,晚饭前顾胭也会去前院看看的。

    只是瞧着瓢泼的大雨,顾胭有些迟疑。

    即便是撑着伞出去,裙摆也会溅上脏污的吧?

    顾胭扶着门框陷入思索,那厢浅绿却积极地找出一把大伞:“小姐,我给您撑这个!”

    顾胭:“……”

    真是她的好丫鬟。

    于是守在前院的小厮们,不出意外地又看到了表小姐。

    此刻天色昏沉,瓢泼大雨直直坠下,就像在肆意搅弄着一滩浑水,溅起来数不尽的泥点脏污。

    殷琢依然不在。

    顾胭也没多失望,只是让自己不去关注裙摆。

    然而刚刚转身,却对上另一道身形。

    那人着青色长袍,手执竹伞,漫步而来。

    颀长的身形如一棵峭异的青竹,于混沌中劈出天地而立,冷肃而□□。

    顾胭眨了眨眼。

    “表哥!”

    她拎起裙摆,似乎就要雀跃地奔去。

    然而就在此时,高墙那里跳进十数名黑衣人!

    利刃破空声完美融入暴雨之中,等顾胭反应过来时,黑衣人已执剑刺向殷琢。

    她咬咬牙,果断跑向殷琢。

    “小姐!”

    在婢女的惊呼声中,殷琢以伞抵挡躲过一击,闪身避向旁侧,然而另一个黑衣人早就料到一般,利剑直刺胸膛,划破衣衫带出血痕。

    他弯着腰,用伞撑住身子的姿态十分勉强。

    “表哥?表哥!”

    大雨瓢泼,顾胭几乎是在一息之间便全身淋湿,黑发素衫紧贴着身子,狼狈不已。

    她是真纳了闷了,堂堂大理寺卿,还是世界之子,难道连自保的手段都没有?

    许是想法灵验,有人现出身形,跟那些黑衣人对上。

    顾胭松了口气,倒也是真心希望殷琢能好好的。

    “表哥你还好吗?”

    顾胭扶上殷琢的小臂,接过他大半个身体的重量。

    她视线一瞥,便瞧见殷琢胸口的伤。

    捅出的血洞渗着血,汩汩流着犹如活起来的怪物在呼吸,一下接一下地贪婪地蚕食生命。

    血腥与土腥混合,顺着顾胭的呼吸钻入她体内,强势地入侵四肢百骸。

    她目光滞涩,灵动的双眸被扼住一般退却生机,自暗处回荡着五年前的那一夜。

    殷琢面作受制,实则心观八方,当然也察觉到顾胭此刻的异样。

    他侧眸一瞥,影一领会到意思,攻击的动作当即现出漏洞,放纵一个黑衣人朝殷琢攻击去。

    “——当心!”

    顾胭只感觉自己被人带着躲避,对方动作勉强,却强硬地让她避开了攻击。

    而他却因为这番动作再难支撑,整个人跌倒在泥污之中。

    顾胭神思聚集,看到那个黑衣人再次攻来,来不及作别的思考,朝前扑去——

    “噗呲——”

    利刃过肉,原是这种感觉。

    顾胭晕倒前,脑子里只剩下这个想法。

    注意到她昏迷,殷琢站起身。

    青竹衣袍翻飞间,黑衣刺客一个接一个倒下。

    脚尖落地,殷琢淡淡回头。

    古井无波的眸底在看到那人被划伤的衣衫时,犹如被掷入巨石。

    大雨冲刷外翻的血肉,她的背骨好似纤薄欲飞的蝴蝶,其下三寸,赫然是半指大小、汇聚绯色的月牙胎记。

    胸腔的血液好像流空,让位给刺骨的雨。

    暴雨之外,寂寥无声。

    翻滚上涌的血腥被喉结碾压下来,转而流窜至胸口,血肉冲撞,绞合成一个崭新的心来。

    怦。怦。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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