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宣轻轻推开屋门，月光如水般倾泻而入。他缓步走到墙角，蹲下身，指尖轻柔地抚过林箫竹熟睡的脸庞。她的呼吸均匀，唇角微微上扬，仿佛正沉浸在一场美梦之中。

    “巫师，有没有办法……只让她忘记那些不美好的事？”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上，又为她掖好被角。

    巫师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茶渍在杯底留下一圈褐色的痕迹。

    “有倒是有，但若是那样，只怕有些麻烦咯。“

    “此话怎讲？”

    巫师眯起眼睛，似笑非笑：“你以为她最美好的回忆，是谁给的？青璃？林墨璋？你？还是……你那兄长？若她醒来，发现记忆里只剩下你，就真会心甘情愿留下？”

    潘宣沉默。

    夜风掠过窗棂，烛火摇曳，在他眼底投下晦暗的阴影。

    是啊……他怎么敢确定？

    从西南归来的那一天，她的眼神已经告诉了他一切。

    她的心里，早已没有了他的位置。

    巫师的声音幽幽传来：“人心若是变了，强留又有何用？”

    潘宣望向窗外。

    夜雾弥漫，远处的山峦如墨染般沉寂。

    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也是这样的夜晚，他牵着她的手，在宫墙下许诺要给她一个家。

    可后来呢？

    是他亲手将她推开，推向战场，推向生死边缘，推向……别人的怀抱。

    “罢了。”

    他轻叹一声，声音里是从未有过的疲惫与释然。指尖拂过她额前的碎发，像是一场无言的告别。

    “她若是真想留在哥哥身边，便随他去吧。”

    “成全一对苦命鸳鸯，身为帝王，怎会连这点要求都不满足呢？”

    潘明的车马碾过京城主街的青石板，在寂静的夜色中发出沉闷的声响。城门下，礼部尚书黄丞早已领着众官员跪候多时。

    “恭候大将军多时！“

    潘明翻身下马，玄色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他垂眸打量着眼前这个恭敬匍匐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你就是陛下身边那个……黄什么？“

    黄丞额头抵地，“回大将军话，下官礼部尚书黄丞。奉陛下旨意，已将您旧日的府邸收拾妥当，一应器物俱已换新。“

    潘明轻嗤一声，径自越过他走向城门。

    “皇上日理万机，竟还惦记着这些琐事。”他突然驻足，侧首瞥向匆匆跟上来的黄丞，“黄大人不如现在就带我去面圣？本将军也好当面道谢。”

    黄丞的官袍下摆微微发颤：“陛下已经歇下了……明日大典前，将军与陛下自有机会叙旧。”

    “也好。舟车劳顿，便依黄大人暂且休息。”

    潘明仰头望向宫墙深处那点微弱的灯火，忽然笑了。

    “是很久没有叙叙旧了。我可得和陛下，好好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