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潋那边的情状元星伽可是毫无所觉,她专心致志地解决摆在面前的点心。
滴漏中的沙子一点点地落下,不知不觉间元星伽已然吃了许多,而召见自己的陛下却连个影子都未曾见到。
元星伽抚在小几旁的手一颤,隐约明白了什么。
果然,等到滴漏里的沙子漏光后,外面骤然响起了号角声,与此同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入她的耳中。
元星伽回过头去。
只见方才带自己过来的琼微姑姑微笑地站在不远处,似乎见她看过来了,脸上的笑容深了些许。
“公子,外头围猎开始了,您要不过去看看?”
元星伽并不意外,顺着对方的话站了起来。
立刻就有宫人快速拾掇这里。
元星伽跟在她身后走了有一小段路,直到走到一个岔路口时,琼微突然停了下来。
她犹疑地看向突然停下来的人。
琼微福了福身,“公子,从这条路便能走回您的营帐了。”
元星伽颔首,道:“多谢姑姑。”
言罢她没有停留,便快速离开了。
琼微看着元星伽逐渐模糊的背影,眸光粼粼。
一旁无声无息地落下一个高大颀长的身影,遮住了倾照而下的日光。
戴着银色覆面的人突然出声:“他不怀疑陛下为什么要召见他吗?”
琼微笑了下:“你以为谁都是你啊。”说完这句话她上下扫了一眼身侧的人,眼神都带着一股嫌弃。
“笨得要死。”
覆面下的人啧了一声,他撑起手面无表情道:“你不要以为陛下给你撑腰,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
琼微微笑着又将他方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紧接着就道:“陛下难道没给你撑腰吗?”
她侧身扫了一眼他,眼神中满是怜悯。
“没想到堂堂暗卫统领竟然这么可怜……”
说完啧啧了两声,似乎对其满是感慨。
身侧的男人面无表情:拳头硬了。
元星伽离营帐不过百步,便瞧见伯爵爷和她自己的娘亲竟然少见地站在一处,似乎是在等什么。
想到这里,她心一突。
果不其然,她距离营帐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元伯爷就已经瞧见了自己。
他迈步走了两下,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胡子随着他的动作颤抖,脸上的神情要笑不笑的,怪异得很。
元星伽走到元伯爷面前,对着二人行了个礼。
元伯爷扯起唇角笑了笑,将人带到了营帐里。
元星伽看了一眼元夫人。
元夫人摇了摇头。
等到走进去后,却发现小几上摆了琳琅满目的小食,腾腾的热气表现了对方专程等着自己。
只可惜,元星伽方才在皇帝的营帐里用了不少,现下是实在没有胃口。
元伯爷见她迟迟未动,神色不明,便咳了两声,脸上挂上一副笑,主动道:“星伽,陛下方才可是同你说了什么?”
元星伽被对方突如其来的和蔼笑容搞得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闻言只是道:“并未说些什么,只是考教了儿子一些课业。”
元伯爷脸上的神色明显有些失望,不过一想到自己儿子也是深受皇恩的人,心里顿时又舒坦不少。
总会有机会的。
他这般安慰自己。
一旁的元夫人见他还要同元星伽说话,柔声道:“老爷,妾身方才听外头号角声起,可是有什么事情?”
元伯爷果然被这句话摄去了注意,他道:“按照春蒐的规矩,陛下此刻应当观围朝中诸位大臣。”
他又想到什么,立刻道:“陛下说,世家和勋贵子弟也应当见识一下。”
元星伽扫了一眼自己身上的骑装,隐约猜测到了这人接下来要说的话。
元伯爷看着她的行头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也自当去见识一番。”
元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下意识道:“月儿何时学过骑射,万一……”
元伯爷眉头皱起,显然是对她这番话很不满意,他脱口而出:“星伽学没学过骑射并不重要。”
元星伽眉头蹙起,眸子随着对方的话语逐渐转深,她垂下眼,叫人瞧不出她脸上的神色。
元夫人没想到在孩子面前,这人竟然连装都不装了,一时间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元伯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不合适,连忙用咳嗽遮掩自己的尴尬。
“父亲不是这个意思。”他拙劣地为自己找补,却在对上元星伽闪烁的双眸突然生出了几分被看穿的感觉。
不知为何他竟然有些恼羞成怒,便快速道:“难道别人叫你骑马你也不懂得拒绝吗?”
元星伽没想到自己还没如何呢,对方居然还先生起气来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不知为何竟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将心中的冲动平息下去后,元星伽淡声安抚道:“母亲不必担心。”
见元星伽没有什么歧义,元伯爷这才甩了甩袖子走出了营帐。
元夫人见人走远了,这才将人拉到身侧,急问道:“这如何使得?”
元星伽按住她的手,道:“娘,别担心,我在国子监也不全是混日子的。”
虽说她这般说让元夫人跳动不已的心得到喘息,但是一想到那些勋贵世家子弟皆都擅长马术,这让她深感忧虑。
元星伽听着外面延绵不绝的号角声,拍了拍元夫人的手。
围场的宫人很快就将她带到了一处地方。
宫人恭敬道:“公子这便是了,您穿过前面那个小门就行了。”
元星伽嗯了一声,“多谢。”
她朝着宫人说的小门走过去,刚要迈步进去,肩上突然落下一双手。
元星伽抬眼朝来人看去,只见裴年笑着看向自己。
将人拉到自己身边,裴年急忙问道:“怎么样,陛下没有说些什么吧?”
元星伽感受到身侧人的紧张,扯出一个笑摇了摇头,“没什么,别担心。”
见元星伽脸上没有什么勉强之色,他也终于放下了心。
“沈鹤京呢?”元星伽见他们二人没有一起来,眸子闪过一丝疑惑。
裴年有些不高兴,但还是乖乖道:“他早就进去了,说在里面等你。”
元星伽没看出来他神色有异,见裴年杵在原地不动,她走过去十分自然地抓住他的手臂。
“站在那里想什么呢?”
裴年猝不及防就被她拽得离开了原处,他结巴道:“……没想什么。”
视线从走在前面的元星伽逐渐游移到二人紧贴的地方。
他一向体热,所以穿的衣衫都很轻薄,所以自然能够感受到元星伽握着自己的那只手是有多么的软。
他的脑子此刻充斥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红色犹如烟霞在不知不觉间蔓延了整片天空。
元星伽不知身后人的心早就飘到了何处,她此刻只是寻找沈鹤京的身影。
不过片刻,她便瞧见对方站在一处围栏下,她喜上眉梢,立刻拽着裴年朝着对方跑了过去。
裴年还未从方才那种玄妙的感觉中脱离出来,便径直撞上了沈鹤京那张死人脸。
凛冽的风迎面吹了他一脸,让他脸上的绯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裴年:太妙了。
元星伽对他们二人之间的眉眼官司毫无所觉,她兴冲冲地道:“你也要参加这个围猎吗?”
沈鹤京笑了笑,“是啊。”
见她神色有异,他又道:“别担心,不妨事。”
元星伽这边还没说话呢,一旁的裴年笑嘻嘻地道:“自然是不担心的。”
沈鹤京对他这副欠揍模样并不在意,只是很有礼貌地回了个笑。
这让裴年生出了憋闷的感觉。
然而还没等他郁闷完,就听到一旁的元星伽问围猎的事情。
他整理了下心情,刚要同她解释,沈鹤京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裴年霎时呆滞在原地。
“围猎的规则同朝臣们别无二致,得分高者为胜,只不过陛下担心会出意外,索性便将那些凶猛的野兽排除掉了。”
沈鹤京的声音很温柔。
还没等元星伽回应他,不远处人头攒动,似有大事发生。
元星伽立刻将方才从草地里揪出的几片草叶扔到一边,踮起脚尖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过看了好一阵,她也只是瞧见了如同海浪似的人群,并未看出什么门道。
元星伽刚要问沈鹤京他看出什么没有的时候,原本嘈杂的人声突然安静了下来。
突如其来的寂静让她原本放松下来的心没有理由地快速跳动了起来。
她看着围在前面的人哗啦啦地跪了下来,心思飘忽了片刻随即也跪了下来。
元星伽瞥了一眼跪在周围的人后,立刻分出一缕眼神悄悄地看向来人。
一个身着红袍蟒纹纻丝的内侍鹤立于人群中,身后还跟着两个禁卫军,气势十足。
内侍拿着一杆拂尘,道:“圣上口谕——”
“此番围猎魁首赐绿沉枪一杆!”
下首的世家子弟眼神一亮,山呼海啸的声音在元星伽的耳畔翻滚。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星伽对这些兵器不是很感兴趣,也没有过多了解,自然对这些人超乎寻常的激动感到了些许诧异。
只不过还没有等她问沈鹤京与裴年的时候,一道略显沉静的声音传了过来。
“微臣不才,见猎心喜,陛下给了隆恩,臣这里也有个东西想为春蒐盛事添上一抹好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