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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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了柳公子的这一番话,姜瑟瑟抬眸视从柳无色的面容上掠过,她在很仔细地辨别并且确定着柳无色的真实想法,可看来看去,却也只能从他的面容之上看见一片风清霁月的笑容。
那股因着他先前两句话而产生的警惕和紧绷之感顿时便烟消云散了。
她想,柳公子这样温和且平易近人的人,应该是不会真的去介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的,他应该真的只是希望她日后在他面前坦然一些。
她轻轻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道:“我记住了,柳公子,以后我有什么事情会尽量坦诚的告诉你的。”
仔细想想,这几日她的表现确实是有些窝囊的,也是有些不坦诚的。
或许是在这个三六九等、尊卑分明的朝代待的时间有些久了,她待人也是有些不坦诚了,毕竟柳公子哪怕是失忆了,可是一看就是出身高门大户的世家公子。
而她不过是出身乡野的一个最寻常不过的女子,很难不在如柳公子这样的人面前产生些许小心翼翼。
有些话她自然也是不敢实话实话。
非但如此,即便是日常相处之中,她对待柳公子也是有些不自觉的小心翼翼。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姜瑟瑟心中便不由得泛起了些许苦涩,她一直觉得自己自从穿越到这个朝代之后,大多是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独处,她还以为自己能够保持初心,时刻将现代的人人平等记在心中。
她还天真的以为这个朝代对她没有什么影响呢。
如今看来实在是天真愚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了,她真以为自己是什么真火烧不变的金子吗?
她不过是肉体凡胎,不过是这世上最寻常的凡夫俗子,她身无长物、也没什么过人的本领,凭什么以为自己可以抵抗这个封|建王朝的侵蚀?
这个封|建王朝对人的影响俨然是已经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了,对她的影响更是潜移默化的。
哪有什么贫贱不能移,就像她此时不也默认了封|建王朝那一套三六九等、尊卑分明的理论吗?
这才会在柳公子面前如此小心翼翼,甚至已经到了谨小慎微的地步了。
她这样的嘴脸和行径是不是也很丑陋?
甫一想明白了这件事情,姜瑟瑟的一颗心就控制不住地陷入了低沉之中,连带着原本红润鲜活的面容之上也多了一丝灰败。
若她的本体是一只垂耳兔的话,只怕她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早就垂落下来了。
柳无色就定定地站在了她的面前,自然是发现了她的这一点变化,他眉心微微蹙起,想要开口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想到自己之前的那两句话俨然已经将她逼迫到如此地步了。
他若是再步步紧逼的话,即便是迟钝如姜瑟瑟恐怕也会察觉到些许不对劲。
柳无色如今还想让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持续时间更长一些,常言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他暂时还不想将姜瑟瑟逼迫到如今的境地。
于是即便是再不甘心、再烦躁,此时柳无色都只能不情不愿地装作没看出来姜瑟瑟的不对劲,他沉默着拎着篮子走到了厨房之中,动作带着几分熟练地将桃子清洗干净,而后放在盘子中端到了姜瑟瑟面前。
姜瑟瑟并未回到屋子中,而是有些失魂落魄地在院子中的石桌旁边坐了下来。
姜家小院虽然位置有些偏僻,但是其中的一草一木都可以看出来从前姜父姜母对这个院子的爱护,买不起高昂的桌椅便自己亲自找来石头打磨,即便是耗费的时间久一些也没有关系。
越是在姜家小院住的时间长,便越是能发现这里一草一木的温馨,也恍惚中能从中看出来这家人曾经温馨和睦的场景。
这样的画面,柳无色从来就没有看见过,更不曾融入其中。
每当察觉到这一刻的时候,他的心中都有一些微妙的嫉妒,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向往之情,仿佛他只要生活在这样的院子中,就能真的过上这样幸福美满的生活。
仿佛他只要靠近姜瑟瑟一些,就能更加幸福一些。
他抬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将盘子放下来之后这才在她旁边坐下,柳无色抬眸看向了姜瑟瑟正欲开口说话,却发现她早已是泪流满面。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她的眼眸之中不断坠落,在她白皙若玉的面容上冲刷出一道粉痕,莹润的泪水打湿了她纤长的睫毛,她眉眼低垂默默掉着眼泪,用贝齿狠狠咬紧了唇瓣,不肯发出半点声响。
像是一只委屈到极致的幼猫。
柳无色的心中蓦然一软,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默默从袖中拿出了一方浅粉色的帕子递给了她——这方帕子正是昨日姜瑟瑟给他的那一方帕子,他昨日清洗干净之后便晾在了院子中,今日便收了起来。
姜瑟瑟朦胧的视线中忽然出现了一方帕子,她犹豫片刻,这才伸手默默接过了柳公子递过来的帕子。
柳无色的视线始终都落在了她的面容之上,他幽深的眼底带着一些窥探之意,想要知道她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而忽然崩溃落泪。
很奇怪,平日里姜瑟瑟的心思明明是那样浅显,他只需一眼就能轻而易举将她看穿。
可偏偏这个时候却是如此奇怪,如同雾里看花一般,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她的情绪看透。
这种陌生之感是那样奇怪,他明明就坐在姜瑟瑟的身边,可那一刻却又觉得她离他是那样遥远,两人之间仿佛隔着天堑一般。
这种感觉让人很是不适,他一直以来都习惯运筹帷幄,将一切事情都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姜瑟瑟只是在默默流泪,既来之则安之,她一直都是十分明白这个道理的,刚穿越到这个朝代的时候,她几乎算得上是以泪洗面了,可哭有什么用,又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到最后还是要她自己振作起来,独自去解决遇见的困难。
总而言之,眼泪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归根结底,她能依靠的人也只有自己。
不过今日好歹有柳公子陪在她的身边,毕竟今日分明是她做错了事情,是她应该给柳公子赔礼道歉才对,可偏偏现在却变成了柳公子安慰她。
想到此,姜瑟瑟便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好意思的,她想,这两日有空的话还是要进城去给柳公子再买些衣衫,之前买的衣衫料子实在是太过粗糙了,总觉得是有些配不上柳公子的。
况且柳公子给她传道授业解惑,她无以为报只能替他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又过了一刻钟,姜瑟瑟这才止住了眼泪,她默默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这才抬眸看了一眼柳无色。
因着哭过的缘故,她的双眼有些微微发红,像是一只垂耳兔,就连轻柔的嗓音中也是挡不住的沙哑,“柳公子,今晚用完晚膳之后,你能继续教我读书识字吗?”
她的嗓音软绵绵的,莫名,柳无色又想到了垂耳兔。
浑身都是毛茸茸、软绵绵的垂耳兔,就算是被惹急了,也只是会毛绒绒地竖起自己的耳朵。
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种心软的感觉了,柳无色其实一直都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可这一刻奇迹般地他并不排斥自己的心软,这种感觉于他而言是有些新奇的。
甚至他并不排斥这种心软的感觉,隐隐反倒是想要多给她一些什么。
于是柳无色垂眸思索片刻,语气柔和开口道:“自然是可以的了,姜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莫说是这些小事了,就算是要在下以身相许都是可以的。”
他的语气是那样认真,清朗的目光也是那样诚挚地落在了她的面容之上,仿佛只要姜瑟瑟开口让他以身相许,他下一刻就能面不改色地与她拜堂成婚。
以身相许,柳公子要对她以身相许?
这个念头甫一浮现在脑海中,姜瑟瑟就觉得自己的面颊肉眼可见地变得有些滚烫了,她神色难掩惊讶地看向了柳无色,随后忙不迭连连摆手道:“不用了,真的不用以身相许了,若是柳公子真的想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只要继续教导我读书识字就可以了。”
她连连摆手拒绝的模样看起来慌张极了,像是半点都不愿意与他有什么牵扯。
简直是避他如洪水猛兽。
见此,柳无色的眼神微微眯起,眼底不着痕迹地闪过了一丝戾气,这种被人莫名嫌弃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受。
他身份如此尊贵,而她的身份又是这样平平无奇、这样卑贱,他就算是说了以身相许,将来也是让她跟在身边当一个妾室。
能入府为妾,就已经算是她一辈子修来的福分了,若不然依照她卑贱的身份,这辈子见他一面都是不可能的。
她对此应该是感恩戴德才是,怎么反倒是这样的态度?
很快姜瑟瑟也反应了过来,知道自己的表现有些夸张了,她忙不迭开口继续道:“柳公子,是我配不上你,你是高门大户的世家公子,将来的妻子应该要门当户对才是,我出身是这样寻常卑微,根本配不上柳公子。”
这话虽然是真的,可是柳无色的心情却没有半点好转,反倒是觉得她这一番说辞越发欲盖弥彰了。
不过他到底还是没有发火,而是压着自己的脾气笑了笑,温和道:“在下只是随口一说,并没有一定要以身相许的意思,姜姑娘怎么这么着急否认啊?”
明面上的话虽然是这样说,可是柳无色的一颗心却骤然冷了下来。
她拒绝他的话还真是同拒绝宋长逸的话一模一样。
奇耻大辱,这对他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