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噗的一声响，风灌进衣服里，王平打了个哆嗦。

    风……好凉……好凉啊……有点冷。

    上不来气，胸口好堵，感觉要炸了……还没和母亲说再见……算了，不知道也好，省的担心了。

    平安……平安对不起啊，跟了我这样的一个主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追上你，到时候也许你能听懂我说话了？或者我能听懂你，希望你会原谅我。

    好像还忘了什么……对了，还没给姜河回微信，怎么忘了……唉，原谅我吧，对不起说累了。反正等他到学校了就会知道这件事了。

    白对我这么好了，估计姜哥会很失望吧……也不一定，也许人家认为我们并没有那么熟，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好累了，别想别人了，谢谢你了姜哥。

    天地倒转，和平时的大不相同，有种混乱的感觉，但是倒着看景色还挺好看的，脚下的天好蓝……还有鸟，看着好奇怪哈哈哈，怎么还有种可以捞一下的感觉哈哈哈。

    云云云云……越来越远了……感觉更加抓不住了……

    风风风风……耳朵嗡嗡得响。眼睛被风吹的流泪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的……

    人人人人……下面好多人再看，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看你们的表情，丑死了，惊讶、可怜、麻木、兴奋……无聊，还是看脚下的天吧。

    啊啊啊……天越来越远了，早知道不看那些人了，有点看不清天了，风越来越大了，吹得好难受。

    还有什么想做的吗……好像没有，我怎么一个爱好都没有啊，唉唉，这一辈子也太单调了。

    妈……想你。

    平安……想你。

    姜河……也想你了。

    还有谁……没谁了……

    头顶怎么黑了……

    啊，原来是到头了。

    “砰。”

    姜河猛然惊醒，窒息感慢慢散去，抬眼便是死神和王平担心的眼神。

    “哥，那个……经历比较不好，让姜哥你受罪了。”王平低头小声说。

    姜河咽了咽口水：“没……我没事。”

    “对不起啊。最后还让你难受一次。”

    “别说这个了，真的。”

    两人相对无言，死神率先打破了沉默：“该走了王平。”

    “啊！对！麻烦了。”王平大梦初醒般回应。

    “等等，”姜河赶紧说：“那个……你下辈子想成为什么啊。”我可以让死神给你捏，姜河看向死神，死神默许一般，没有说话。

    王平笑着挠挠头：“人可真是太累了……动物……唉也不容易，算了算了，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啥也不想当了，不想有下辈子了，来这一次就够了。”

    姜河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谢谢啊，你们挺照顾我的，谢谢啊姜哥。走了。”

    灵魂汇聚成光球，然后散去了。

    光点渐渐消失，房间里也暗淡下来，姜河长吸一口气，颓唐地靠在了沙发上，捂住了脸。

    “姜河……”死神走过去，想说些什么。

    “别碰我。”姜河闷闷的声音从手底下传出。“我问你，”姜河搓了搓脸，让自己打起精神，但是眼底的那一抹微红却没办法擦去，“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来王平的灵魂不对劲了，你一个死神，肯定能看出来。”在王平的记忆中死神可是一直在看着他。

    死神咽了口口水：“我……我确实看出来了，但……”

    姜河豁然起身，攥住了死神的领子：“那你为什么不说！你说，我就早点注意……在再多陪陪，多帮助一点，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为什么不告诉我！！”死神看着姜河充血的眸子，咬了咬嘴唇，“那你能怎么办？先不说合不合规矩，是不是公平，就算我告诉了你，你能怎么办？嗯？你也知道他的家庭，他的学校生活，你有什么办法？嗯？即使你真去做些什么，你觉得他能愿意？”

    姜河语塞，想说些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嘴，然后重新瘫坐在沙发上，声音再也抑制不住的哽咽：“要是我能再在学校多帮他一些，或者让他把他的的平安放到我家……或者……说点什么安慰他也好啊。”

    “没用的啊姜河，你在学校能一直看着他吗，即使你真一直跟着他，王平会什么感受，他本来就不是爱麻烦别人的人，至于平安……即使没有这件事，他们家里也早已经容不下他了。”

    “可是……他真的，努力的去迎合，去讨好每个人，怎么就……为什么别人就不能对他宽容一些呢……他不该是这个结果啊。”

    说完这句，两个人就再没说什么了，沉默，沉默，一直沉默，姜河不知道怎么度过了这一天，死神满眼的担心，沉默，沉默……天黑了，周日过去了。

    第二天回到学校，老师对王平的事情闭口不谈，能代表发生过什么事的只有王平那空空如也的座位，课后同学们嗡嗡的讨论着王平经历了什么，每个人都在说着自己的故事，有说自己亲眼看见的，还有说自己知道内幕的，还有的说自己早已看出来王平不对劲的……

    所有人都借着这次事故讲出不同的故事去丰富自己枯燥无味的生活，在学习压力下无神的充满血丝的眼睛再次散发出光芒，每个人嘴唇翕动着，家庭、离异、压力、吵架、抑郁、越来越多的猜测，越来越多的故事在教室里嗡嗡作响，还有其他班级的人过来兴奋地打听，他们评头论足，他们摇头惋惜，他们自作聪明，这一刻每个人都对这个平时一声不响的胖子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每个人仿佛都对他十分熟悉，对他的经历十分了解，惋惜、可怜、嘲讽、无所谓，每个人的表情都变得十分多样，却又千篇一律。

    赵恪侃侃而谈王平的经历，仿佛他是最了解王平的，他说的都是真的，别人都是道听途说，他是王平唯一的朋友。每个人都围在他身边，像是网赌的人饥渴的听着所谓的内部消息。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赵恪对王平做的事，但是大家还是兴奋的听着，不停地发表评论，因为他的故事更精彩，更有说服力。

    姜河只觉得吵死了，有人来问他王平怎么回事，兴奋的眼神和笑嘻嘻的嘴脸充斥在眼前和每一个课间，他知道，这些人已经听过很多个版本，很多个故事，他们来问不过是为了验证一下有没有真的，或者来听听有没有新的故事。姜河不想说什么，什么都不想说，说什么？把王平的伤疤揭开给所有人看？

    从开始的人声鼎沸，走廊里的窃窃私语，到偶尔漫不经心的回味，平时下课评论几句，到最后的无人问津，重新无神的眼眸，王平的故事慢慢的退出了讨论的中心，相比起一个死了已经有四五天的人，隔壁新传出来的绯闻更有话题性，离自己更近。

    兴奋的感觉已经消退了，死了一个人而已，还是班里的透明，平时在后排一坐，上课不发言，下课不聊天，考试不耀眼，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而已，况且又不是在学校死的，连个充满精彩故事的喊话都没有，没有哭诉，没有痛骂，甚至没有假期。

    一切回到了平时的样子，仿佛从未发生过，甚至仿佛这个人都没有存在过，只有那一直空着的，再也没有人坐着的座位叙述着，这人世间曾经有一个善良，爱笑，乐观的胖子，作为他们的同学，作为姜河的朋友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