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长烛燃得正烈,照得他们脸苍白。
“你们穿戏服作甚?”
“不知道”叶小龙揉眼,“我们被囚在这儿了。”
程锦衣微微感到颈间一股酸痛,这才想起先前之事,顿时炸了毛:叫你给我护个法,这都干不好!”
“我一直被关在这啊?叶小龙挠头迷惑,”什么时候你摆这么大架子,我给你护法?”
“我们被骗了,先前的人不是他。”
沈一弦凑了过来,苍白的脸上闪过几丝担忧,红色的戏服衬得他肤若白雪,长发不再规局地扎束,而是散落在腰间,被精致地梳装,垂首燕尾形朱簪,耳边缀了金环状闪花铀,红衣飘飘水袖盈盈,似若好将出闺阁,红装粉戴,又绝美清冷。
“你…”程锦衣扑哧一声掩住嘴,眉头仿佛快笑弯了,连连赞叹掩藏尴他:“好看…还挺不错?”
“你还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笑什么?”沈一弦脸颊泛起红晕,转头不再看他,冷冷道:“成何体统。”
程锦衣才蓦然发现自己也着一身红衣,头戴一顶官人帽,精致的绣花点缀衣间。
“你怎么不穿红衣?”他抬头死死瞪着眼前的叶小龙,肚子里一团火,“怎么回事?”
“我们都被骗了。”叶小龙掸了掸袖间的灰,“凶手是那红娘,是她把我们关起来的。”
“可她怎么偏偏选中我们?”程锦衣眉头紧锁,向四周环顾,“这人偶怎么也关起来了?”
他又是嘴角一勾,一缕若有若无的金丝探向人偶。
“别这样,他是人。”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打消了程锦衣的念头。
沈一弦脸色惨白,低声道:“你若真强占了他的身体,那么他就彻底成为一具死尸了。”
程锦衣心中疑惑不解,也没准备再动手,只抛下一句:“那怎么办?”
“刚刚红娘邀我作客之余,我探了下四周,她端了茶水邀我下棋,这人偶似乎与她形影不离,我正欲探木偶灵海,你便瞎占木偶之眼反窥其主,惹怒了红娘,但我却发现这木偶乃真人所化,并非纵偶师所造。”
沈一弦掐了个诀,“去他精神之海看看?”
程锦衣点头同意,瞟了眼正偷懒的叶小龙:“去不去?”
“不去,我护法就行”
叶小龙一向好吃懒作,尚且是探别人精神之海的杂活最令人头疼,毕竟施法进入的人要一路承受主人的神海压迫,也不能被主人惊觉,否则将被大脑抹杀,不复存在。
淡蓝色的火光在空气间炸开,将两人包裹地严严实实,一阵剧烈的晕眩冲击而来,程锦衣强装镇定,等完全进入人偶精神之海时,脸色白了一片,一口血闷声而出。
“没事吧?”沈一弦抚着他的背,温和的灵力慢慢涌来,“你精神之海本就残缺,先前又浪费许多灵力。”
“不用给我渡灵力了。”程锦衣揩了揩嘴角的血迹,“现在在哪?”
“休息一会儿,不急。”沈一弦闲适悠然地找了块石头倚着,嗅着淡淡梨花香,他正准备闭眼小憩。
程锦衣仍是压抑着那抹灵识的威压,心头仿佛吊了块大石,灵海浮躁不安,怎么看也不像能等的样子,“什么时候去找?”
“那边,一小孩。”沈一弦懒绵绵指向远处。
鱼翻蒹銮,鹭点烟汀。孩童时的慕容安静地倚在黄牛下,痴痴地读着卷集……
场景再度更迭,此时的孩童已是俊朗少年。
浊酒空洒,月下花前,程锦衣静静立在右梨树下,看着他从年少无知轻狂,少小离家,为了一卷圣经苦苦作工,夜里挑灯夜读再到俊年入京科考,月下旦旦誓言,拉着少女粉嫩的双手,雄浑有力的说道。
“待金榜题名,十里红妆,不负卿,”
青楼少女妩媚一笑,慕容摩挲着那双细嫩的手,一字一句道:“等我羽姬。”
昔日云烟,飘渺难留,转瞬成空,随风而逝。
少年果真夺了榜眼,成了圣人跟前的红人。迎状元那日,羽姬轻倚青楼雕窗,目光温柔地穿透喧嚣的市井。
那里,少年身着一袭如火红衣,策马奔腾,沿途鞭炮轰鸣,欢声笑语,街头巷尾的人们纷纷涌来,只为沾沾这喜气。
她静静地目送那少年步入皇宫,面见圣上,只见他“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羽姬心中暗自期许,渴望少年来日真的能以红妆相配,亲自向她提亲。
而慕容,自那日起,便得圣人赏识,平步青云,不仅谋得了显赫的高位,还置办了豪华的府邸,一夜之间,便从一个无名小卒摇身一变,成为了人人羡慕的锦衣玉食之官。
他的故事,如同春风般迅速传遍了整个都城,成为了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
“你猜,他娶青楼那女子了吗?”沈一弦挑挑眉。
“没有。程锦衣摇头轻叹,“王权富贵,本就是枷锁,即入凡尘,又怎能独善其身?”
好景不长,慕容成了百官的仇人。
他不懂人情,又不通情人心,许多被查封贬官的小人心生恨意,自古“官官相互”,如此行事,他也落得个同流合污,贪赃枉法的罪名。
御书房里,天子召他一人,冷冷道:
“百官参你贪赃,不顾王法,欺压百姓、你有何解释?”
“陛下,臣一心为国,不敢二心,怎敢贪赃。”慕容垂首跪地他心灰意冷,深知天子多疑之性,更何况自己身居高位,自然难以避免心生微澜,疑虑重重。
夜凉如水,月色惨白,阴冷的风吹过他的袖口,惨白的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他听得清清楚楚,永生难忘:
“即日起,撤官为驸马,三日之后,迎娶公主。”
一纸婚书传遍天下,无人不羡慕,都说佳人配才子,感叹良缘。
“你怎要娶公主?”羽姬眼角泛起泪花,冰冷的泪滴落在一纸短信间。
那封信戈成色精美,只有皇室之人才得以使用,而精致的信页里,工整而秀丽的字却句句砰击人心:
“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一声哀吼划破天际,她笑得开怀,“十里红妆,不负卿,真是好笑,青楼女子,又怎能逾矩…”
“该走了、”沈一弦疏懒的声音打碎了眼前的影象。
“后面为什么不看?”程锦衣却念念不舍,他看得入迷,觉得慕容负心汉,又悲叹王权命运,迷念故事的尾声。
“再看,你的灵海便要碎了。”沈一弦递了张手帕,“流鼻血了。”
程锦衣这才反应过来,虽然强大的威压消失了,但他的灵力却愈加虚弱,恐怕再多待几秒便七窍流血了。
“师尊,你可算回来了.”叶小龙狼狈地从墙角站起来,“刚刚红娘来了。”
“她?来干什么?“程锦衣心中疑惑:“为什么要抓我们?”
“贵客光临寒舍、奴家实属荣幸。”好戏马上开演、恭候多时了。”红娘身着华美的艳装,妆容浓丽动人,她手中轻摇着精致的团扇,嘴角勾起一抹妩媚的笑容:“招待不周”
“什么意思?”叶小龙挠头,红娘芳早已没了踪迹,唯有那幽深的长廊,回荡着阵阵清寒而轻蔑的嗤笑。令人寒颤。
“这些恐怕都是先前被抓来的人。”
程锦衣向远处探去,冰冷的铁栏里关的都是先前莫名失踪的看客,还有一具白骨,也许是年代太久,白骨主人的模样已面目全非,连复容咒法也难以窥视。
“差一个。”
沈一弦皱眉。
”或许已成了这堆白骨?”程锦衣瞟了眼里面的人。
“加上白骨尸,没有差。”
“也许是我想多了。”沈一弦这才松了口气,“我先前探过周围,我们在二楼。”
“去看看竟究何猫腻?”程锦衣与沈一弦对视,微微点了点头,二话不说便匝开锁链。
长廊里漆黑一片,楼上房间并不多,许多物品蒙了灰,狼书籍散落一地,破旧的桌和杂七杂人的烟脂水粉随意扔倒在地,程锦衣好奇地推开一扇房间门,淡淡的松香味令人安神。
“这是羽姬的房间。”
沈一弦拾起地上的信戈,展平浏览:
“流云不知斜阳倦,高楼不解流水愁,缘生灭却韶华却,韶华却兮几时休……”
“她是在告别吗?”叶小龙轻叹,“又是一位青楼痴儿,沉沦于红尘万丈之中,尽享那浮华烟云,又怎能奢求真心相待呢?”
“什么人?”
沈一弦夺门而出,廊间回荡那阵轻盈脚步声。
“程锦衣,又见面了。”
黑暗里蹿出个灰影,沧老的声音带着几分邪气。
“两个叶小龙?何不以真面目视人!”
程锦衣握紧拳头,一团灵火凝在背后。
“你想让我成为谁呢?”那人连连变幻了好几张面孔,
“你猜,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