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将军，我知道您想问什么。”夏悠然故作淡定，尽量理清思路，“他们没有官府的诏令，申公术不是要抓我回去，他要杀我灭口，因为我看到了他和兖云使者私下往来。这点您只需要审问那几个手下就能知道。”
“我为什么要信你说的话？”白颜卿漠然地看着她。
毕竟她也没有证据，夏悠然暗自叹气，要是她能再厉害一点能拿到证据就好了。
“我倒觉得你看上去更可疑，不如先谈谈你从哪学的灵术。”白颜卿的声音波澜不起，却有一种不容商榷的威压。
“我很好奇灵术，但父亲禁止我学，所以偷偷问了来找父亲的黑衣男子，按照我听到的说法，他就是银月铁骑的徐川雨，是他教了我几招。”夏悠然暗暗对徐川雨道了声抱歉，现在不能让白颜卿知道《懒人灵术修行大法》的事，她发誓要是有命活着回去的话一定给徐川雨立一个衣冠冢。
“毕竟死人没法为自己辩护吗。”
“确实如此，我一开始也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不让徐川雨和我的父亲当面对峙，以此证实他是否受我父亲之命。现在我明白了，他们就是需要一个死人，方便往他身上编各种罪证。”见白颜卿没有打断她的意思，夏悠然胆子大了一些，她抬起头，直视着对方寒冰般的目光，“如果要定我父亲的罪，就应该按王法行事，而非靠私下取证和一面之词，不然还有何公正可言？”
“你倒是说得头头是道。”白颜卿揶揄道，“但我提醒你一句，申公术是否私通兖云，和你父亲是否心怀不轨，可没有必然的关系。”
“那就应该让公正的人来审判”夏悠然急道，“而且我愿意用性命担保，我的父亲除了隐瞒名字以求自保之外，绝没有指使他人违法作乱。”
白颜卿冷笑一声，“要是保证有用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战争了。”
“白将军，”一个脑袋从帐外探进来，是之前船上的那个青年，此刻换上了黑色轻甲，“那几个家仆称自己收到了县丞申公术的命令，逮捕夏白虹的女儿。”
夏悠然忽然注意到青年手中握着一根粗如牛尾的鞭子，瘆人的鲜血一滴滴掉到地上。
白颜卿目光一暗，站起身走到青年面前，他什么都没说，而是一把接过鞭子，径直走了出去。
！！！意识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夏悠然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果不其然，远处很快便传来了痛苦的哀嚎声，在营帐中回荡。那惨叫声是如此凄厉，而且断断续续、时高时低，直到声嘶力竭，转为牲畜所发出的嚎叫，让人脑海中浮现出最为惨烈的场景。
夏悠然吓得脸色煞白，她尽力捂住耳朵，却仍隔绝不了那梦魇般的叫声，即使短暂地停下片刻，不过十秒钟又会再次响起。
不到一刻钟，白颜卿就回来了。
夏悠然缩在角落，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影。血腥味扑面而来，白颜卿的身上沾满了触目惊心的鲜血，为他英俊的面孔添加了一丝诡异的凄绝美艳，在昏暗的烛光中更是如同鬼魅。
……夏悠然觉得自己要晕过去了。
“会数数吗？”白颜卿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问道。
“……会。”
“不是一个一个数。”
“那……用孙子算经里的乘法。”
“这是噬心散。”白颜卿掏出一个小瓶子放在她面前，“没有解药，三天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夏悠然的肩膀颤了一下。
“要是想救你的父亲，”冰冷的口吻，没有一点点商量的意思，“三天之内，数清申公术的武库里面有多少东西。”
啊？我？？夏悠然两眼一黑看不见未来。但是想到依然生死未卜的父亲，她将牙一咬。
“好，我答应。”
一天后。
申公术府内，院落最里面的后罩房，两个身着轻甲的侍卫立在一扇很窄小的青铜门前。他们看样子已经站了一个上午，神态略有疲倦。
其中年长的侍卫竖起耳朵听了一阵，问道：“你听到没有，东厢房那边在嚷嚷什么？”
年轻一点的侍卫一下子挺直了腰板，脸上却略显迷茫：“好像没有吧。”
这时，一个身穿葛衣的小个子仆从慌慌张张地穿过回廊跑了过来，口中喊道：“不好了，有人偷袭，好像叫……什么夏悠然，申公大人让侍卫都去东边帮忙。”
年长的侍卫向年轻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后者点了点头跑走了，前者忽然发现那个仆从一下子不见了，不禁暗道不好，随着直觉得后脑勺一阵钝痛，身子已然软绵绵地倒下去了。
小个子仆从在他身上翻了一阵，掏出了钥匙，然后小心翼翼地开门，连带着晕倒的侍卫一起拖着走了进去。
这间房子外面看着不起眼，里面却是别有洞天，统共上下两层，各类兵器械具一应俱全。
“我进来了。”夏悠然一面用灵力给门口又加了一道封锁，一面对着手中的小铃铛低声说道。这是一种小巧的灵器，可以凭借风灵将声音传到三四里之外。
“好的。”随着铃铛轻微摇晃，一个低沉的男音从里面传出来。说话的人是绝影，也就是之前船上的青年。他教了夏悠然一整天各种武器的长相，此刻正蹲在整个庭院中央的一棵大槐树上，观察申公术的动静。
夏悠然快速绕过琳琅满目的刀叉剑戟，径直走向武库的最里边，在两座高高的圆坛前停下脚步。
每个圆坛里都燃烧着紫红色的火焰，在火焰的中央隐约可见一个碗大的球体，那球体浑圆如珠、通体赤红，周边环绕着烟波般的光晕，就像太阳一般，璀璨得令人心悸。
灼热的厉风扑打在夏悠然的脸上，她用略微颤抖的声音说道：“吞天火两个，霹雳车两台。”
她从绝影那听说，吞天火是一种以消耗大量陨星石为代价，通过复杂的灵力爆破研造出来的武器。它被普遍运用于攻城战事中，威力是滚木雷石的几百倍，最恐怖的是爆炸后的余波，一二里地内草木无生，而且由于灵力灼烧预计几百年也不会再生长出来，更别提人的血肉之躯，直接被击中必然尸骨无存，如果受到波及则会震伤经络肺腑，接下来残留在体内的灵力会使五脏肺腑逐渐衰竭，简而言之，生不如死。
作为军国重器，吞天火绝对禁止私人拥有，想不到申公术的私人院落里竟然藏着两个。
夏悠然不敢停留，转头便向外走，目光扫过一排铜管弩机，边走边道：“长虹四架。”
“连弩车十五乘。”
……
绝影急促的声音插了进来：“申公术带着十几个家仆往武库这边走了，大约五百步。”
夏悠然口中应和，头脑中快速计算：“环首刀一万四千三百口。”
“盾一万两千五百个。”
“他们到门口了。”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和喊声，有人用力捶门：“谁在里面，赶快开门！”“那个龟孙子八成是躲这里面了！”
“铠甲九千一百件。”
青铜门发出几声沉重的悲鸣，终于轰然倒地，激起尘土飞扬。
夏悠然在门被轰然撞开的前一刻将铃铛捏碎，向着一众拿刀持剑的入侵者露出空空的双手，尽力显得从容自若，脑中回响着白颜卿的话。
“最后一件事，被发现之后不要逃跑。大可以放心，申公术不会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