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第三节课刚上课，查完自习的王烁回来了。路枫瞬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按照惯例，王烁肯定会拿他来说事，一说就是整整一节课。

    不过等到晚自习结束的时候，王烁都没提他自习不认真的事，等到快放学的时候才把路枫和路杨叫了出去：“不是我说啊，路枫啊，能不能跟你哥哥学学啊，最起码咱自习课别玩是吧？你这一扣分，咱们班量化又是倒数了。”

    路枫低头：“对不起，烁哥，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大哥你可别保证了，上次你就这么跟我说的。明天放假回家，你俩帮我去看看叶宁，想问问什么情况他也不说，打电话也不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了。”王烁无奈。

    上次路枫被抓晚自习睡觉之前，信誓旦旦说自己绝对不会看闲书了，结果前一节课刚把闲书没收了，后一节课就因为太无聊了睡着了。闲书确实是没看了，但是他一个晚自习被通报批评了两次。

    路杨笑了：“是，保证完成任务！”路枫也在旁边跟着呵呵笑。

    “笑什么笑，明天上午放学前把检讨给我，一千字，写不完不让回去，你自己看着整。”王烁轻轻拍了路枫脑袋一下，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路枫瞬间蔫了，应了声就低头不吭声了。

    王烁离开之后，兄弟俩就回班里了。班里纪律委员还没走，看见他进来了，不轻不重说了句：“一天天的，就知道给班里扣分。”

    “张研，闭上你的嘴，有没有扣分我不知道？老子要是给你扣分了我他妈自己搬着桌子出去坐！”路枫马上就炸毛了。

    谁都知道王烁这么说路枫根本就是吓唬他，班里的分也是没有被扣的，因为谁都知道路枫路杨他们家里有人是学校的主任，他们兄弟俩人都学习不错，人品也好，老师过来也就是说说，路枫顽皮但是也比较听话，老师们都一致给主任面子，不记他的分。

    附中这个学校，班里量化分高了会给班里纪律委员发奖状和奖学金。张研高一的时候就是班里的纪律委员，估计是之前拿到过好处，所以这学期刚分完班就缠着王烁给他安排了这个职位。王烁是个好老师，也不想磨灭学生的积极性，就同意让他先试用一个月。

    但是班里好多人都知道，张研之前就因为这个，跟好多人闹掰过。原因无非就是，在课堂上随便记人名字，但是自己乱说话是不记的，班里扣分他就会埋怨别人，但是自己扣了分就会偷摸着找学生会的给划掉。

    路枫对这种事根本不关心，他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怎么样，就是普通的被人怼了心里不舒服要怼回去。

    哪知张研根本不想跟他吵，低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回宿舍去了。

    路枫气得牙痒痒，捶了路杨一拳：“哥！他人怎么这样！”

    路杨无语道：“你平时表现好点就行了。”

    好在周六这天事儿也不是很多，路枫一心想要放学就马上回家，一上午连厕所都没去，第三节课下课就去把检讨交了过去，瞬间又开心了起来。为此，路杨还骂了他一句没心没肺。

    下课的时候林纤辰过来了一趟，因为听说路枫他们要去医院，也吵着闹着要跟着去，路杨就同意了，反正一个人去也是去，一伙人去也是去，据说老太太还喜欢热闹，再多一个人她肯定开心。

    “咱们什么时候去啊？今天下午？还是明天？”林纤辰一见路杨就开始碎碎念，吵得路杨都觉得路枫不是世界上最吵的人了。

    路枫刚从办公室出来，就看见门口林纤辰缠着他哥问来问去。嘿嘿笑着晃过去，摊在自家哥哥身上，说：“看吧，哥，这儿就有个比我还闹人的。”

    路杨被他压着，整个人都有点重心不稳，用手撑了一下墙才站稳，反手拍了路枫的后脑勺一下，说：“再闹人也没你闹，放学了回去收拾一下东西，今天下午就去宁哥那儿吧。”

    林纤辰有点不乐意了：“我怎么闹人了？！我明明就是关心宁哥！”

    路枫就喜欢林纤辰这股贱贱的劲儿，好好的一个青春男高硬是能作成黄花大闺女，给路枫乐的，贼喜欢跟他玩，这就换了个人摊，翻了个身从路杨身上趴到了林纤辰身上：“是是是，是你关心他，哥哥我今儿下午就带你去找宁哥，怎么样啊。”

    林纤辰也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说：“老子比你大好吧！大整整一岁呢！你叫我哥才对！”

    路枫皱眉，看了看林纤辰又看了看路杨，瞬间忍不了了，吼：“凭什么啊，凭什么！就我最小？！唯一一个跟我差不多的比我大了一分钟，我服了！”

    路杨刚准备说什么，王烁啪的一下把办公室门打开：“路枫！还想写检讨？嚷嚷的整栋楼都听见了！再嚷嚷你就别给我回家了！”

    刚开心起来的路枫又蔫了，拖拖拉拉地被路杨拽着进教室，进去之前还被林纤辰吼了一嗓子下午等他一起去。

    叶宁没有想到他们几个会一起来医院，在小躺椅上正拿着老干部茶缸喝水呢，突然就冲进来三个人，拎着果篮就放桌子上了。路杨路枫已经见过奶奶好多次了，熟得很，跟奶奶聊起来就跟自家人一样，自然而然地就把叶宁排除在外了，好像他俩才是奶奶的亲孙子。

    奶奶很喜欢这对儿双胞胎，比叶宁要闹很多，平时跟叶宁在一块儿的时候，叶宁总是静静的，话也不怎么说，经常聊了一句两句就聊不下去了，只有他们俩过来的时候，还有李林杰过来的时候能热闹一点。

    林纤辰在旁边站着，有点手足无措，该说的客套话全被路枫抢着说完了，正皱着眉懊恼着自己刚刚怎么没先开口说话。

    老太太被扶着坐起来的时候，突然就看见床边还站着一个人，眼前又是一亮，说：“这是？宁崽的新朋友？以前没见过啊。”

    本来叶宁看着他在旁边怪可怜的，刚想过去跟他聊聊，结果屁股都还没挪开呢，林纤辰也屁颠屁颠挤到老太太旁边去了，加入了他们的聊天大军。

    “宁崽在学校交了新朋友也不跟我说，害我一直以为他在学校没朋友……”奶奶一边抹眼泪一边拉着林纤辰说，整的叶宁都有点看不下去了，过来打断他们：“奶奶，医生说你得静养，我先带他们出去了，人医生的话你不能不听吧。”

    老太太确实记得医生有这么说过，只能躺回床上看着三个小朋友离开。

    叶宁把门关上，转过身来刚想开口，路枫直接伸手：“打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是烁哥让我们过来看你的。”

    叶宁叹了口气，说：“不管怎么说，多谢你们能来，没什么事就回去吧，天也挺热的，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晚上我就回学校了。”

    路杨去接了个电话刚回来，跟路枫说他们母亲让快点回家，家里来客人了，拽着路枫和叶宁说了再见就一溜烟的跑了。留下林纤辰一个人在这儿哄老太太开心。

    “你什么时候回去？”叶宁坐回小躺椅上看着林纤辰。一放假就来医院，肯定都没回家，现在他往那儿一坐，根本看不出来要走的样子。

    林纤辰还在跟奶奶讲学校里的事，讲完了才说：“跟家里吵架了，现在不想回去。”

    叶宁没话说了。在亲情这方面他总是插不上什么话，而且他知道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保持沉默。他在与人交往的情感上总是太迟钝，要花很久的时间才能反应过来之前的某个行为是什么意思。他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了，还专门去查了一些资料，发现他就是因为小时候缺失父母的关注才导致现在这种情况。

    “想什么呢这么入迷？”林纤辰蹭了过来，嘴里叼了根棒棒糖，含含糊糊地说不清楚。咔咔地把糖咬碎了咽下去之后，说：“那什么，今天晚上我能去你家住吗？”

    叶宁思路被打断，又听他这么说，眼睛还没聚焦，条件反射点了点头，还没反应过来呢身体就已经同意了。

    林纤辰乐了，靠着他笑了会儿，说：“你都没听见我说什么吧，笑死我了。前几天我跟家里打电话，闹矛盾了，这周不想回去。”

    这时叶宁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奶奶，发现已经睡着了，这才看回来，说：“没地方去的话去我那儿也行，地方有点小，你别介意。”

    林纤辰嘿嘿笑了半天，等叶宁忙完医院的事了，这才带着他往家里走。

    昏暗的灯光下是两条细长的影子，路边松树的影子垂到地上，完全就是苏轼笔下的水中藻荇交横。路上时不时过去一个骑着小电动的人，让叶宁觉得有些恍惚。他像是喝醉了一般晕乎乎的，旁边的人走路也一声不吭，他悄咪咪抬眼看过去，原来是仰着头边走边数星星。

    “最近这几年空气质量不太好了，星星好多都看不见了。”林纤辰伸了个懒腰，回头望了望城市西边的山，“这个时候如果在山上的话肯定能看见好多星星。”

    叶宁也跟着回头望了望，背后的天空黑漆漆的，完全看不出来山在哪儿。

    “哎，什么时候叫上路枫路杨，咱们一起去山上看日出吧。”林纤辰在旁边蹦蹦跳跳的，完全看不出来和家里吵架了。

    这段时间叶宁有点忙的糟心，奶奶的病不是什么小事，虽然之前说让奶奶安心治病，钱的问题他来负责，但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去哪儿弄那么多钱。就算是有那个不知道在哪儿的妈打过来的钱，也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但是现在他却很平静。

    拐了一个路口之后走进了巷子里，因为太晚路灯也灭了，黑漆漆的路一眼望不到尽头，还伴随着野猫野狗的叫声，叶宁有一种平静的沉寂。他现在有点不想说话，只想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去想，沉浸在黑暗里才让他感到踏实。

    “喂！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宁哥？”林纤辰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伸手把他拉住了。“这么黑，路还不平，你走慢点别摔了啊，手机还有电没？开个手电筒啊！”

    把手机掏出来之后，叶宁把所有动作做完之后突然乐了，笑了半天，腰都直不起来了。旁边林纤辰看着他突然笑了，还是大半夜的，怪瘆人的，默默后退了一步，说：“宁哥你别笑了我害怕。”

    本来叶宁都快收住了，结果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让叶宁想到之前看的那个小姑娘，写字写不出来跟评委老师哭说叔叔你别数了，好，更憋不住了，笑得都直不起腰了。

    事实证明，傻缺是会传染的，在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里，本来只有一个人笑得跟傻子似的，现在变成两个了。

    两人对着旁边的垃圾桶笑了半天，最后还是叶宁被臭味儿熏得受不了了才一边笑一边干呕地停止了这场传染病。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叶宁干咳一声，拿手机晃了晃前面的路，说：“前面就是了，家里有点小，不要介意。”

    林纤辰：“哪儿能啊，不介意，根本不介意，没你我就要去睡桥洞了。”

    叶宁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不管怎么样，他一定是有地方去的，但是叶宁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他来自己家，不过他也无所谓，平时李林杰就经常来，家里本来就有多出来的两张床，稍微收拾一下就可以。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林纤辰就在他这儿住下了。

    这个周末除了去医院给奶奶送饭，剩下的时间全在给林纤辰解释家里的各种家具物品了。叶宁一直觉得自己家里的家具什么的都和别人家里没什么区别，没想到林纤辰居然好多都不会用。直到林纤辰把他家家具的照片展示过来，叶宁才知道原来家具的变化那么大。

    比如说，不用煤气罐罐，现在已经改用天然气了，再比如说，电视已经不是大方块，变成薄薄的一片。

    家里的东西平时都是老太太用，有些机器用了十几年也根本不见坏的，所以都没有买新的，还一直用的好久之前的老家具。现在轮到叶宁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平时也不见李林杰问东问西的，他好像和叶宁家差不了多少，自己一个人活着，家里的家具能新到哪儿去。

    林纤辰相当自来熟，只是在这儿呆了一天，完全就当是自己家了，现在正穿着叶宁的睡衣瘫在床上玩手机。叶宁切了水果过来，放床头的柜子上，林纤辰就像听到了召唤的狗，扔了手机就蹭过来抓水果。

    真是好养活啊。

    叶宁没忍住，本来想憋着的，但是还是笑出来了。

    “不是，你笑什么啊，我就吃个苹果也能笑出来啊，我长得有那么好笑吗？”林纤辰啃着个苹果块儿，摸了手机又开始玩。“路枫还说你笑点高呢，说是认识好几年了也不见你笑几下，结果咱们才认识了半个学期，你比谁都乐啊。”

    “没办法，你太好玩了。”叶宁张嘴就损。

    其实说真的，叶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段时间这么开心。明明生活也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却总是能笑得出来。

    “晚上吃什么？一会儿去买个菜吧。提前做了晚饭，吃完了回学校。”叶宁看了眼时间，发现现在正好还能在家吃个饭，就准备了一下，拿上家里的菜篮子要出去。

    林纤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吞了最后一口苹果，说：“想吃小龙虾！我也去买菜！”

    林纤辰好像对这种事情都有很大的兴趣，用路枫的话来说，就是大少爷对平民的任何事都好奇，看见去地里锄地都想上去跟着锄两下。

    叶宁不得不承认，路枫那小子形容的是真贴切。

    一个没注意，手里的菜篮子就到了林纤辰手上，换好衣服两步三步就跑到了门口抢着开门。家里的大门也是那种有点老式的锁，而且时间长了可能有点生锈，开门的时候需要往门内用力拉一下，再拨住下面的开关才能打开。林纤辰昨天的时候就没能打开，现在试了两三次才打开了。

    “哼哼！”林纤辰大步走出门，回头看叶宁，一脸想要被夸的得意样子，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叶宁满足他：“哇，你好厉害哦。”

    林纤辰立马就笑出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你知道你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话有多好玩吗。”边笑边拍叶宁的胳膊，都有点直不起来腰了。

    叶宁叹了口气，有点不知道为什么他能笑这么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