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里,村里的人又多又穷。可我却挺喜欢我们村的,因为我们村三面环山一面靠水,湖里长着大片大片的荷花,所以我们村也叫小荷村。我爹和娘从没读过书一辈子都是在地里刨食,跟其他人一样我也没有一个正经名字,在小荷村的时候大家都是二丫二丫的唤我。
我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家里穷孩子又这么多,根本养不活,可是还是要生。阿爹说生了儿子以后能帮忙干农活家里会好起来的,至于女儿,就是赔钱货,以后用来换聘礼。
我不怪我阿爹,因为在我们这个朝代大家都是这样的,男尊女卑是亘古不变的思想。
家里对我最好的就是大姐姐了,她会保护我照顾我,如果没有大姐姐我也许活不了这么大。
我七岁的时候阿爹说二哥哥该娶媳妇了,可是家里拿不出聘礼,所以让大姐姐嫁给邻村的张木匠做续弦。
我听说过张木匠,对门的刘大婶跟别人唠家常的时候说张木匠爱喝酒还爱打人,他前一个婆娘就是被他给打死的,他婆娘怀孕的时候他还打,结果大的小的都没保住,他还有一个泼辣的老娘。谁把姑娘嫁给他真的是作孽。
我去问大姐姐是不是真的要嫁给张木匠了,大姐姐说小孩子别操心这些不该操心的事。可是我分明看见她眼眶红了,是哭过的。我知道大姐姐想嫁的是住我们村村头的孙家大哥,孙大哥模样周正,干起农活来也是村里的一把手。村里的适龄姑娘都喜欢,我大姐姐也不例外。我努力将自己小小的身体塞进了大姐姐的怀里,沮丧的问大姐姐:“能不能不要嫁给张木匠?我听刘婶娘说他打人,嫁给他不好。”
大姐姐抚了抚我的背,叹了口气说:“阿难,这也许便是命吧。这世道对女子可真残忍啊。”
我寻了个没人的地方,对着天跪下。我总听别人说人的命都是老天爷早定好了的,现在我诚心诚意的求他,求他能对我大姐姐好一点,我重重的磕了几个头,我想着老天爷也许会被我感动,这样我大姐姐就不用嫁给张木匠了吧。
可是老天爷并没有被我感动,张木匠给了阿爹三两银子作为聘礼,三两银子相当于我们家两年的嚼用了。张木匠说他是再娶,办的越简单越好,婚期越快越好,他娘想让大姐姐早点过门早点传宗接代。
阿爹收了人家三两银子开心的让阿娘吃饭的时候多放些米。
我阿爹领着我到陈员外家的那天下着大雨,我穿着大大的不合身的蓑衣,这件蓑衣是我阿娘的,后来给了我大姐姐,再后来给了我二哥哥,最后给了三哥哥。
三哥哥说这件蓑衣太破了,不愿意要,所以就给了我。
这是属于我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可当我看见我将代替入宫的陈小姐时我才知道原来小姐都是别人给她打伞的。
这件蓑衣实在是太破了,挡不了多少雨,雨水流进了我的头发,又顺着脸流进了眼里。我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可是这件蓑衣对于八岁的我太大了,大到我没有办法抹掉脸上的雨水。
我像一只落水狗站在陈员外家的院子里。
一个穿着—的中年男人给了阿爹一个绣着好看花纹的布袋子,阿爹弯着腰接了过来。我用力的眨着眼睛想看清楚,我想知道要多少钱我阿爹阿娘愿意把我卖掉。
阿爹快步的向我走了过来,一把把我扯到了那个中年男人的面前。
阿爹讪笑的又带着讨好的说:“我这丫头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是老实肯干,绝对的听话。”
那个中年男人招了招手让一个穿着—的女人把我带进去,然后冷冰冰的跟我阿爹说:“钱也给你了,以后这个孩子就跟你没关系了,你可以走了。”
我被人拽着胳膊从走廊右边往院子后面走,我回头看我阿爹,可是阿爹没有回头看我,他只是低头哈腰的和之前开门带我们进来的那个年轻小厮往大门走了。
看着阿爹的背影我并没有很难过,甚至还在想阿爹好像从进了陈员外家之后就一直弯着腰,我当时不太懂这是因为什么,后来在宫里待的那些年我知道了。
这是因为卑。
骨子里透着的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