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应新学校阶段终于在一个月后开始打破,绝大部分原因是李焉知的腿好像不瘸了,她可以正常上体育课了。
“你是不是六年级在飞翔小学上过?”一个女同学轻轻的问,“元旦晚会上还唱了一首歌。”
“是呀,你怎么知道?”
“我之前也在那边上学,感觉你很眼熟。”
“没想到还有人记得我。”李焉知不好意思地笑着说。“你叫什么名字?”
“郑小韵。我知道你叫李焉知。”
两个人对视然后笑了,这是李焉知近一个月来最开心的一次了吧。就这样,李焉知交到了在这个学校的第一个朋友。但尽管如此,她那双大大的眼里,总是会让人觉得有一些悲伤,有一些看不透。
范东赫不一样,他是属于那种你不管看多少遍,眼里都充满光的幸福男孩。不知道是因为性格开朗,还是外貌尚可,感觉跟所有同学都能说上话,声音总是温和有礼还带一些特别的柔和。在那个还啥都不懂的小孩阶段,时时刻刻充斥着很多无厘头的关于他的“绯闻”。
“小韵,为什么班里总是会起哄范东赫和曾依?”课间的时候李焉知问郑小韵。
“我也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但是这个男孩我感觉挺讨厌的,感觉对所有人都很好,总是喜欢跟女孩玩在一起。听说六年级有一次体育课,好多女孩追着他跑了两三圈!真是搞不懂。你们前后排,你离他远点。”郑小韵看得出是真的不太喜欢这个男孩,一口气说了这么一长串。
“好,我知道了。”
很快期末了,冬天也随之而来。李焉知手脚长了很多冻疮,夜晚在被子里痒的难眠。正躺在床上脚边靠近热水袋取暖,她听到了脚步声和开门的声音,准是那个每天喝酒喝到半夜的李尚余。李尚余每次回来都会在李焉知房门口听听,问一句“睡了吗?”再走,李焉知时常是不回答的,尽管她没睡着也装睡。她跟她父亲说不上太多话,也不喜欢闻到他身上一身酒气,更不喜欢跟他有任何的肢体接触。
没过多久,隔壁那屋两口子又开始吵起来了,吵得李焉知很烦,也很无奈,她那么小什么也改变不了。父母关系刚开始破裂的时候,高华总是在他们三个孩子面前说李尚余如何如何,她又是如何如何的可怜等等,李焉知那个时候还会同情她,后面觉得两个人彼此彼此,没有谁比谁好,也不太喜欢听高华再叨叨,因此母女关系也没有很好。
在李焉知12岁的年纪,虽有家可归,父母也健在,可谁爱过她,她的生活一片死寂没有颜色,经常半夜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经常对班里那些每天都朝气蓬勃的女孩子投去羡慕的目光,她好渴望成为那样的女孩,好渴望被爱。
期末考试结束寒假来临,李焉知约着郑小韵一起去森林公园玩,那是一座小山包,深受当地市民青睐。她们一起爬上了山顶,从山顶俯瞰整个城市,仿佛站在云端,李焉知感觉整个身体都轻盈了。她不想去想家里的事,可还是不受控制地想起。
“小韵,你的父母怎么样?他们爱你吗?”
郑小韵看着李焉知,她把冬日里一直戴着的毛绒手套取下来,整个手肿的跟熊掌一样,很多地方还皲裂流着脓血水。李焉知惊呆了,“这冻疮怎么如此严重?”
“冬天一直都这样的。我一个人住在一个破房子里,前几天家里还进了贼,把我吓得够呛。但是我父母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我。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他们爱不爱我。”郑小韵面无表情地说着。
“进贼?我的天!”
“没事,进贼的时候我在学校,回家才发现锁被撬了,里面乱七八糟的。我就又收拾收拾,然后打电话给我妈说了下。”
“还好没事。”李焉知心里百感交集,因为她曾以为郑小韵很幸福。
下山的时候,两个屁大点的孩子,还去了一趟山脚的寺庙,对着神明暗自说着她们的愿望,她们可能都在祈求能被多爱一点吧。
寒假的时候,李焉然和李毅也都放假回家了,奶奶也从老家接过来了,又苍老了许多。可是高华却不开心,她觉得她又多一个人伺候,每天都不厌其烦的跟三小孩叨叨她命苦。
很快大年三十来了,吃年夜饭的时候,高华对李尚余说:“你给几个小孩包个红包呗。”
“包啥红包,又不是多有钱的家庭,有吃有穿就不错了。”李尚余几乎每年过年都会说这句话,但是一转眼就会给他自己朋友的小孩包好红包,第二天还要屁颠屁颠地送去。
“那要不你给我们买一台电脑吧,学校总是要查很多资料,总是去网吧也不方便。”李焉然对李尚余说。
“过完年再看吧,先好好学习。”李尚余敷衍地回答。
大年三十的晚上总是很吵,外面烟花炮竹足足从零点放到了夜里两点多,吵得两姐妹都睡不着。姐姐李焉然那时候有了一部诺基亚手机,因为高中学习很忙,平时又很少回家,为了保持联系李尚余给她买的。李焉然在手机上不知道跟谁发短信,外面的炮竹声也丝毫影响不了她。
“明天去网吧吧。”李焉然突然对她妹说。
“啊?人家都回去过年了,估计门都关了吧?”
“去看看,关门了就算了。”
“好吧。”李焉知对姐姐基本是有求必应,也从不问为什么,除非她姐姐自己说。也许是因为从小一起长大,跟在姐姐身边,仿佛才会被人时刻惦记一样,才会感觉到自己也是被人爱着的。
很快,寒假结束了。2009年开学第一天李焉知起了一个大早,第一个到班里找到座位坐了下来。没过多久范东赫也出奇很早的来了。
“你怎么来那么早?”范东赫问李焉知。
李焉知不知所措地回答:“怕迟到啊。”以往他们很少说话,今天她有点意外。
“好学生也怕迟到啊?”范东赫有点开玩笑地说着。
这时候李焉知看了一眼范东赫,一个寒假不见,个子窜了一截,穿着一身黑色外套,白色毛衣,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稚气退了不少。这个年龄的男生女生都开始慢慢不再喜欢鲜艳的衣服,执着于黑色和白色。可李焉知还是穿着去年冬天的深红色外套,尽管她也不太喜欢,但是过年没有人给她添置新衣。李焉知竟有点不太好意思跟像范东赫这样的同学说话,他们太幸福了,满眼的光,仿佛不在一个世界。
她低下头,漫不经心地从书包里拿出课本,淡淡说了一句“不然呢”,然后一头埋进书里。没有人知道,这一刹那她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