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现在,洋馆之外的天空已然换上夜幕,今夜无月,本就因为有着厚重窗帘遮挡的缘故而采光不佳的洋馆内更是如果不打着灯笼或者点燃烛火便漆黑一片。
无一郎把炭治郎的数珠丸恒次藏在背箱原本摆放的地方旁边的一捆柴后面——为了避免炭治郎需要刀他却把背箱整个带走了——然后背着背箱,循着傍晚的时候发现的术式痕迹往洋馆深处探索。
他把留有术式痕迹的地方都观察了一遍之后找了根树枝在地面上画出了洋馆建筑图的草稿,虽然加州清光表示——
“审神者大人,您这样子画的地图,恐怕只有您自己能看得懂吧?”站在他身后的加州清光垂眼看着地面上凌乱的线条,如是说。
无一郎一边用树枝继续在这些凌乱的线条之上添加着什么,一边回答自家忍不住现形出来吐槽的付丧神:“本来也是给我自己看的。”
“啊,我知道了。”无一郎把手中的树枝往旁边一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这些术式的痕迹分别把洋馆最中央的部分包围起来,分布在洋馆外侧建筑的东西南北以及东北,东南等八个方位。”
“所以有问题的应该就是洋馆的中央,也就是主馆的位置。”无一郎用脚把地面上绘图的痕迹全部踩平。
“明明织田大人说过术式或者阵法的阵眼并不代表施术者的位置……”加州清光看着无一郎头也不回地朝着洋馆主馆走去,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家的审神者自己了解,他认定的事情,就算是审神者的兄长也很难劝得动他,基本上能让他改主意的只有筑城院大人。
为了不暴露,加州清光也很快在隐去了身形,消失在原地。
主馆不出意料地大门紧闭,所以无一郎轻巧地从主馆二层的露天阳台翻进了主馆,哪怕背着一个并不算轻巧的背箱,他也依旧如同傍晚投射进洋馆内的霞光一样悄无声息地进入了主馆。
当无一郎想通过带着阳台的房间进入主馆的时候才发现了一件不寻常的事情——这间有着露天阳台的房间的门,是从外面锁上的。
是什么样的人会把整个洋馆中采光最好的房间封锁起来不用?
惧怕阳光的鬼是最可能的答案之一。
无一郎立刻拧起眉开始查看四周,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间房间没有长久不使用的痕迹,里面的沙发,唱片机,以及其他的贵重摆件都被擦拭得纤尘不染。
无一郎又想到了虽然没有活人的气息,感受不到心跳呼吸和脉搏,甚至连瞳孔在明暗变化之间都不会收缩或者扩大,但偏偏就是不惧怕阳光的西村江美——也有可能是像她那样的人在打扫这个房间。
既然打扫,就不可能不使用。
无一郎这样想着,开始仔仔细细地搜寻起这个房间,在他转身检查旁边的西式座钟的时候,他身后的背箱被缓缓打开了。
一只樱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粉宝石一般美丽,正当祢豆子伸出她缩小的手准备去碰背箱外面触手可及的摆件的时候,无一郎仿佛身后长了眼睛一样轻轻用手拍了拍背箱:“嗯,我记得你是叫祢豆子,对吧?你哥哥没有跟你说过吗,不可以随便跑出来哦。”
祢豆子眨了眨樱色的眼睛,气鼓鼓地伸出小拳头砸了一下面前摆件下方的摆件台,祢豆子毕竟现在还是鬼,她并没有刻意用力的力度对于常人来说已经式不小的力道了,于是,摆件台整个移了一下位置。
然后,两个人旁边的那面墙就开始发出轰鸣声,接着,墙下方的地面开始迅速移动,连带着站在上面和无一郎有一点身形不稳。
无一郎“啊”了一声,然后就保持着面无表情,带着装着祢豆子的背箱,一起因为正下方突然被“抽走”一块的地板而失重往下跌去。
无一郎下意识将身后的背箱护到身前,所幸被抽走的地板下方并非全然空无一物,他直接摔在了一块倾斜向下的坡面上,而坡面上到处都是泥土和小石块,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顺着大幅度倾斜的坡面滑了下去,最后一屁股摔到了地面上。
无一郎一边摸着被摔得生疼的尾椎骨,一边打量起所处的环境。
看着面前只有昏黄的烛光在照亮的走廊,虽然并不清楚被机关带到了什么位置,但看走廊的墙面,以及旁边的摆件风格,这里明显是主馆内部,只是不知道是在地上还是地下,无一郎面无表情地摸了摸背箱里被摔得头昏眼花的祢豆子的脑袋:“干得漂亮,祢豆子。”
背箱里的祢豆子眨了眨眼睛,也不知道她到底听懂了多少,但她至少知道之前还在阻止和教育她的少年现在对她态度变好了。
于是祢豆子露出一个笑容,又钻回了背箱里。
无一郎背着背箱开始一点点探查走廊的情况,接着,他鼻尖轻轻动了动,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这里为什么会有……泥土的味道?”
然后他低下头,发现地面上确实有一些散落的土块,他抬起头打量四周,借着昏黄的走廊烛火,勉强能看到一些不规则的,不该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大块阴影,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是些大块的石块土块。
为什么洋馆的主馆里面会有这么多的石块和土块存在?这样想着的无一郎在走廊的位置探查了好一会儿,在没有新的发现,才保持着警惕继续向走廊深处探索。
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他身后那些本该静静躺在那里的石块和泥块缓缓地动了起来。
无一郎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直到他被呼吸法锐化过的听觉明显听到了身后并不属于他或者他背箱中的祢豆子的动静。
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察觉地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突然回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高耸到在这个顶部已经非常高了的走廊中也要弯着腰,头部还顶在天花板上,身上的土块和石块还在不时落下少许的,光是阴影就足以将不知道几个无一郎笼罩住的庞然大物。
另一边,炭治郎在听到西村江美近乎揭破式的提问之后,先是心下一惊,接着试图抢救自己岌岌可危的任务:“什、什么不安全,在这么青木家这么大的贵族家庭里面工作还能有什么危险不成……”
可惜他实在太不擅长撒谎了,脸上古怪的表情和额头冒出的可疑的冷汗,一切的不自然简直是把他在撒谎全然写在了脸上。
西村江美看着炭治郎的面部表情,忍不住地笑起来,这个笑容跟她之前仿佛焊在脸上的面具一般僵硬的笑截然不同,是她发自内心觉得有趣而做出来的表情,当她这样笑的时候,本该只是中人之姿的面庞倒显出些许美人巧笑倩兮的味道来:“你真的很不擅长撒谎。”
被彻底揭破反而有了一种不用再继续“垂死挣扎”的解脱感,炭治郎长呼出一口气,正色道:“那么西村女士愿意解释一下自己说所说的‘并不安全’吗?”
西村江美眯了眯眼睛:“我不知道你能带给我什么,在这样的前提下我如果把什么都告诉你了,那么危险的就变成我了。”
炭治郎愣了一下,接着想到了夏野,以及夏野变成鬼的好友武藤彻——后来善逸把自己碰到武藤彻的事情转告给夏野之后,自己哭得非常惨,所以他对这间事情印象非常深刻——纵使变成了尸鬼,也不是所有人都心甘情愿以杀害,蚕食他人作为自己生存下去的方法。
那么西村女士呢,是否也是如此?
炭治郎深吸一口气,迎上西村江美的视线:“西村女士,我不知道您从我刚才的表现和举动里面推测出了多少跟事实相近或者干脆就是事实的猜测,您不愿意说出口的话我也无法为您证实什么。”
“但是我可以向您保证,就算您不愿意为我们提供帮助,我也会在您有危险的时候保护您的。”
西村江美本以为他会说类似如果自己能提供帮助,他们就会保护自己的安全这类的话,没想到炭治郎说出了这样出乎她意料的话。
“我如果袖手旁观,你也会保护我?你不怕你这么说了,我就心安理得地作壁上观了?”西村江美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炭治郎全然不似作伪的神情,“还是你觉得我是那种被虚伪的善意感动一下就会和盘托出的人?那你的算盘可就打错了。”
“我并不是想要感动您之类的……”炭治郎被西村江美的猜想说得愣了一下,然后抬手轻轻挠了挠脸颊,“您觉得我伪善也好,另有目的也罢,只是如果放着一个本可以救的人不管,我自己会后悔。”
西村江美怔怔地看着炭治郎脸上浅而真挚的笑,在那双如同赫日般的眼睛的注视下,她竟然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惶恐。
“……如果,我害死了很多人呢?”她听到自己用很轻的声音问。
“我无法代替受害者原谅您,如果您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我也觉得您应该为自己的过错受到应有的惩罚,”炭治郎闻言严肃了表情,“但这不是更恶者将屠刀挥向您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