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几秒过后，整个楼各处响起惊叫声，在三楼的苏木等人甚至能听到一楼桌椅倾倒和保安大叔的惨叫。

    一切发生得太快，惊恐的叫喊迅速从一楼延伸到二楼，最先反应过来的苏木猛地关上了门，门在她大力的带动下发出“砰”的声响，连把手都仿佛在震颤。

    苏木顺利地关门落锁，就在插销旋转进门框的瞬间，走廊外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上面，整扇门被撞得哐哐作响。

    “搬桌子过来！”苏木后背死死抵住门，冲其他还在发呆的几人吼道。

    众人如梦初醒，虽然手忙脚乱但好在苏青青郭晓她们都在这里，女孩们用力拖动着沉重的木质办公桌，把它横在了不断震动的门前。

    “那些是怪物对不对！真的怪物！”崔梦洁带着哭腔嘶喊道，“真的要世界末日了。”

    苏木没有说出自己那套“狂犬病猴子”的想法，因为这并不能安慰她们多少，门外的撞击还在持续，不过从它的力道来看应该暂时无法突破由办公桌椅堆砌的防线，这栋楼所有的桌子都相当大且沉重，由于移动十分不方便，只要有新人到岗需要新办公桌时，负责搬动桌椅的同事都怨声载道。

    可现在，这些桌子救了她们的命。

    “嘘，小声点，她们暂时进不来。”方亭安抚着崔梦洁，即便她自己的声音也有一丝颤抖，“这事情不简单，不管这些东西是什么但绝对很危险，艾玲，之前申请的裁纸刀放在哪？”

    “啊？刀，哦对，刀在抽屉里。”艾玲跑到自己办公桌的抽屉前，从里面翻出两把小刀，这种刀的刀片很薄，但聊胜于无。

    方亭拿一把攥在自己手里，另一把留给了艾玲。“如果它们闯进来，就用刀子。”眼下，手中握有勉强称得上凶器的只有两人，艾玲咽了口唾沫，和方亭咬牙站在了其他人身前，六个人严阵以待，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

    门外一片混乱嘈杂，有来不及回屋的人绝望的叫喊，有疯狂砸门叫嚣着开门的，可大家都明白谁都不可能给他们开门，在各种可怕的声响里，苏木等人分辨出了另一种叫声，那像是饥渴至极的濒死之人用干涩的喉咙发出的叫喊，夹杂着气声，听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那绝对不是猴子的叫声。

    更可怕的是，这声音似乎离她们很近？

    苏木瞬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窗口的方向，一颗毛发稀疏的头颅缓缓出现。

    靠！忘关窗户了！苏木怎么也没想到这东西居然能徒手爬墙，而且一口气爬三层不费劲。

    头顶的微弱灯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昏暗中只有郭晓和崔梦洁亮着的手机手电筒，两束光亮同时照向窗口的位置，那颗头颅的主人已经完全出现在所有人视线范围里，它体型确实很小，即便拿在场几个女性的身高来对比它都显得十分瘦小，它全身的皮肤干瘪，关节和胸腹部的皮肤甚至堆叠在一起，肋骨清晰可见，身上长着杂乱稀疏的黑色毛发，细长的四肢扒住窗框，脑袋已经伸进屋中，突出的眼球上下左右疯狂转动着。

    在所有人都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它猛然跃起向前俯冲，立刻冲散了女孩们聚集的队形，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彻整间办公室。

    那怪物从苏木头顶上掠过，苏木矮身躲过之后根本顾不上看一眼身后其他人如何，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向窗口。

    既然这东西能飞檐走壁，那么难保后边还会不会有它的同伴一起跟上来，一只她们说不定还有机会，再来几只她们必死无疑。

    窗户被苏木顺利关牢，而办公室里已经天翻地覆。

    那种猴子般的丑陋怪物有着可怕的弹跳力和速度，崔梦洁直接被它迎面扑倒，身上很快被尖利的爪子留下鲜红的爪痕，女孩一边尖叫一边双手乱抓，勉强抵住怪物想要咬下来的嘴。

    “梦洁！”艾玲大吼一声，握着裁纸刀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可那种刀片切割纸张有用，对怪物褶皱的皮肤作用却不是很大，刀刃只在它背部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被惹怒的怪物回身猛地挥出利爪，艾玲尖叫着跌坐在地，拼命向后退去，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眼睁睁看着怪物袭向女孩，在最后关头斜地里飞来一个黑影，苏木不知何时手里提着个长方形黑乎乎的东西，狠狠甩向半空中的怪物。

    那是台坏掉电脑的主机，之前一直放在角落里无人问津，现在竟然排上了用场。这一下苏木用了全力，加上助跑和惯性，主机在碰到怪物后脱手而出，带着怪物直接撞到对面的橱柜之上。

    橱柜玻璃应声碎裂，一地碎玻璃渣中怪物嘶吼着半天没爬起来。

    苏木松了口气，和她预想的没错，这种怪物虽然速度很快，但体积小，力气也逊色许多，不然刚才不可能被崔梦洁抵挡住没能一口咬断她的脖子。

    “别让它起来！”

    苏木话音落下，方亭便一把拽过了把椅子，跟许青青合力把椅子砸到怪物身上，办公室的桌椅属于同系列，木质皮面，虽然坐着舒适但同样笨重，怪物刚刚爬起来立刻又被这把木椅压趴，方亭抓住机会握着裁纸刀想要一刀结果它，可刀片插进怪物皮肤后立即被折断，而皮肉伤却让它更加疯狂愤怒。

    “想想别的办法，要压不住了！”许青青声嘶力竭，她整个人都压在椅子上防止怪物挣脱，用力地脸都开始发红。

    “低头！”苏木抄起桌上的订书机，在许青青下意识别开脑袋之后狠狠敲在了怪物头上，订书机坚硬的铁质结构与头盖骨相击发出闷响，怪物挣扎的力度更加剧烈。苏木没有停手，她一下下死命把订书机往怪物头上招呼，中途因为太累甚至还换了个手。

    很快，黑红的液体染红了怪物整个头顶，沾染了血液的订书机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像是冰冷的收割机，一下下收割着怪物的生命。

    不知砸了多少下，直到感觉到椅子下的怪物再无动静，苏木才喘着粗气停下手，怪物的半个脑袋已然像是绽开的狰狞花朵，血液伴着脑髓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苏青青早就瘫软在地，眼神发直地盯着面前的女孩。

    苏木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一片狼藉的橱柜前，这个略显单薄的女孩手里还握着订书机，胸前和脸颊上沾染着飞溅的血滴，面上却除了几丝疲惫之外什么表情也没有，仿佛刚刚拿着订书机敲死一只不知名怪物的人不是她一样。

    外面的混乱还在继续，这间办公室内却寂静一片。

    良久，方亭小心地把手搭在她肩膀上问道：“苏木，你还好吗？”

    订书机咣当掉落在地，苏木低头看着自己手掌上怪物湿滑的血液，嘴角微微向下撇，露出细微的厌恶神色，这表情只维持了短暂的时间，然后她回过头，脸上只剩下迷茫。

    “我……我没事。”

    方亭以为她只是惊吓过度，毕竟现在屋内的所有人都是这种反应。“坐下休息会儿吗？”

    苏木点点头，顺从地坐到另一张椅子上。许青青已经被郭晓从地上拉起来，互相搀扶着才勉强站立，崔梦洁握着手机的手还在微微发抖，默不作声地离怪物尸体远了些。

    “这些到底是什么啊？”许青青喃喃念叨，可谁也无法告诉她答案，或许世界末日真的到来了，或许某个专家误打误撞猜对了，她们现在需要的远远不是答案。

    苏木坐在椅子上，此刻她反而有点庆幸自己情感上的缺陷，否则她一定不能如此快得将情绪过渡下去，因此相比起其他人，苏木的优势：情绪稳定。

    警报暂时解除，可六个人根本不敢也无法出门，崔梦洁和艾玲背靠墙壁坐在一起，许青青郭晓坐在门边上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方亭还在不放弃地拨打电话，每一次传出来的忙音都让她的绝望更加深几分。

    苏木一个人蜷缩在带有靠背的椅子里，她的目光落在沾染了怪物血液的手上，此刻上面的血液已经凝结，苏木将手掌握成拳头再缓缓松开，部分凝结的血液像龟裂般在她手心里分出细小的裂纹，扑簌簌落下来。

    不是错觉，是她确实感觉到了什么。就在不久前，那只怪物彻底停止呼吸后，苏木眼角瞥到有什么东西向自己眉心飞来，但速度太快以至于她以为那只是闪烁的光斑，但现在她窝在座椅里，清晰地感觉自己刚才丢失的体力正迅速恢复，甚至连夏日常见的困乏和疲惫都一扫而空，她整个人精神奕奕，身轻如燕。

    精神到想下楼跑上几圈。

    这正常吗？这完全不正常好吧！难道她也变异了？那个怪物的某种能量在死后延伸到了她的身上，不仅替她恢复体力还增强身体素质？接下来她会不会拥有某项异能？

    苏木鬼使神差地收起中指和无名指，比出某威人物的经典招牌手势。

    ……并没有蛛丝出现。

    可能因为死掉的怪物和蜘蛛相差太远吧。苏木突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自己拥有异能的话，样子不会也朝那种怪物的方向发展吧？

    苏木及时打断了自己荒唐的想法，都什么时候了，亏她还能脑补这么多有的没的。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九点左右走廊上渐渐安静下来，偶尔还能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但叫嚷和怪物低哑的嘶吼几乎已经听不到了。

    可谁也不敢出去，谁也不想出去，方亭提议今晚暂时在这里凑合一宿，其他事情等明早再说。好在大家平时中午基本不回家，自己都有折叠床，中午可以在办公室午休。

    苏木等人办公室里有两张折叠床，以防万一六人打算分时间段守夜，方亭、崔梦洁和艾玲守上半夜，苏木、苏青青和郭晓则守下半夜。

    兴许是太累的缘故，猛然松下那根紧绷的弦，许青青和郭晓很快陷入沉睡，苏木也闭上眼睛，本来以为自己睡不着她却没成想竟然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苏木做了一个冗长杂乱的梦，梦里她一会儿在躲避怪物追杀，一会儿又在家里吃着母亲精心准备的菜肴，梦连着梦，苏木在各种情景里跳转挣扎，简直比现实中还累人。

    “苏木，苏木？”半梦半醒间被人轻声叫醒，崔梦洁微微附身看着她，“你没事吧？”

    凌晨两点左右，该换班了。

    苏木深吸一口气坐起身，把折叠床让给崔梦洁：“嗯……你睡吧。”

    “我不困。”崔梦洁小声嘟囔，神色落寞，“我是看你睡得特别不安稳才叫你的。”

    “还是睡会儿吧，睡不着躺着也行，我们都需要恢复体力和精神。”

    在刚才的混战之中，六个人里只有崔梦洁受了伤，胳膊上被怪物划出多道伤口，好在伤口不深，方亭用每个办公室都配备的医疗箱帮她简单处理了下，医疗箱八百年没人用过，里面消毒水绷带一应俱全。

    苏木不由分说把人拉到床边，崔梦洁没有拒绝，跟个木头人似的被苏木摆弄着仰面躺了上去，很快又缩成一小团。

    窗外一轮明月挂在天空，月光异常皎洁明亮，莫名让人不爽。

    醒来的苏青青和郭晓打着哈欠坐到方亭身边，三人低声谈论着，方亭担心挂念老公孩子，许青青郭晓也为家人境况感到焦虑不安，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劝慰着对方。

    苏木站在一边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事实上她在考虑另一方面的事情。先假设第一种最好的情况，刚才的怪物是附近某家实验室跑出来的变异试验品，好巧不巧闯进了她们的办公楼，可这种假设太多漏洞，光为什么天提前黑下来就解释不通。第二种假设它们真的是怪物，出于某种无法理解的方式来到她们所在的世界，但从战斗力来看它们根本敌不过人类目前的军事武装战力，她们只要耐心等待官方通知、电力等恢复就好。

    当然，这只是她所希望的。

    但如果有不止这一种怪物呢，下午黑下来的天空到底预示着什么？异常的动物行为显示这一切肯定不止以上的推论这么简单，如果电力、水力甚至军队遭受到更加可怕的攻击呢？有可能从某方面来看最恐怖的不是怪物，而是它引起的连锁反应。

    苏木现在很怀疑她们明天能否真的回到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