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等我，不许乱跑。”
目送着于潇出门，魏钊收回担忧的目光：“您说，我有准备。”
医生神色不大好：“于先生警惕性太高，有些抵触治疗，过往经历我问不出来。根据已有的信息，我分析，他可能有一定自我认知障碍。
表现在行为和情感上的异常，不能很好接纳自己，性格会有很大程度的变化，可能会出现幻视、幻听等感知觉障碍。”
魏钊反复咀嚼着“自我认知障碍”几个字，越想越难受。
他接触过一些受污染的哨兵，他们的病历上更多是狂躁焦虑抑郁，带有攻击性，还有自杀倾向。
这个词还是第一次听说。
“能治吗？”
医生遗憾道：“目前我无法得知于先生的过往 不能确定病因，只是疑似，不能确诊，也不能定向给药。”
魏钊手指不自觉攥紧。
于潇的过往，他也不知道。
出走三年，完全变了个人，带一身病回来。
医生建议道：“据我观察，于先生很信任您，多给予他关心和陪伴，或许会有帮助。”
魏钊盯着关闭的门沉默许久，轻声道：“好。”
辞别医生，他着急出门找人，别一会儿又丢了。
一开门就看到于潇靠在对面墙上，一见他就扬起个笑。
“阿钊，怎么样？”
他面上不显，心里却忐忑，手插在兜里，指甲狠狠掐进肉里。
“没事，别多想。”魏钊跟着一笑，对他挑了挑下巴，“围巾带好，走了。”
于潇没动：“你帮我。”
“麻烦。”
魏钊嘴上吐槽，身体诚实地迈上一步，帮他调整好围巾，又小心抽出长发。
一抬眼，冷不丁和于潇对视，那双丹凤眼里满是柔情。
魏钊慌乱地后退，低咳一声，快走两步：“走吧。”
刚下楼，于潇站在最后一级台阶上不动了。
魏钊一直留意着身后，立刻回头：“怎么了？”
于潇伸出双臂：“累了，你背我。”
魏钊心里直冷笑，看看看看，他就说吧。
“自己有腿，不背。”
他两只手在背后暗暗较劲，不让任何一只违背意志伸出去。
于潇眉眼一低，手悻悻缩回来，故作委屈：“小猫咪，你不乖了，我可是病人。”
魏钊一噎：“哪家病人像你一样……”
于潇眼睛一亮，双腿发力一跃，魏钊怕他摔了，赶忙接着，揽住大腿。
他快速环视一周，因为楼层低他们走的楼梯，没有人。
他压低声音：“你干嘛！”
于潇抱住他脖颈，双腿环着腰，低声道：“你家的。”
魏钊愣住了，过于暧昧的姿势和彼此交错的呼吸让他心神激荡，空了三年的心房重新被填满。
同一个人。
“于潇。”他抬头和人对视，“这三年你去哪了？”
他心里默默告诉自己，只要他开口，只要他告诉他这三年没有别人，只要他承认他错了，他就……原谅他。
他们还能回到从前。
于潇眼神躲闪，挣扎着要下来：“小猫咪，别说……”
魏钊动了气，就着相拥的姿势将人抵在墙上：“于潇！说实话，不然我转头就走……”
“再也不理你了。”
他说着，自己的心感觉都被撕得一条一条的。
他万分期待地看着人，只要他服个软……
于潇垂着头，刘海挡住眼睛，下半张脸埋在围巾里，将所有神情遮挡得一干二净。
僵持许久，他一句话也没说。
魏钊松了手，冷哼一声接一声，扭头就走。
果然是渣男，走得彻底，回来得突然，连一句像样的解释都没有。
倒是他被甩一次还不长教训，死皮赖脸往上凑！
他一日不说清，一日不会得到他的原谅！
“阿钊！”于潇唤了一声，魏钊没回头。
回应他的只有瑟瑟秋风，落了他一身金黄，手里一直捏着的那片银杏树叶，吹进落叶堆里，再也找不到。
魏钊没直接回家，确定渣男还在身后不远不近跟着，放缓步子进了超市。
超市入口人多，他故意等了一下，确保他看到了他，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于潇亮起的眼睛又暗下去，快走几步跟上，又不敢跟太紧。
他又惹小猫咪生气了。
魏钊推了购物车，走走停停，脸沉得吓走了四五个要联系方式的女孩。
拐弯处一转头，冷哼出声。
于潇身边围了一群女孩，个个期待地看着他，有说有笑的，主要是他还不快走，聊得开心！
于潇竟然对其他人笑了？！
渣男果然是渣男，魏钊就不该相信他的鬼话，什么“只有你一个”。
购物车摔得兵乓响，在于潇抬头一刹那，他步子迈到最大，不顾身后的呼唤，一头扎进曲折的货架深处。
他暗骂出声：“渣男！”
化悲愤为食欲，他从货架头开始扫零食，一直扫到货架尾，换一个继续。
购物车都堆起个小山，心里的一团火却没消下去一点。
于潇着急跑来，围巾因为大幅度动作散开，一把拉住他：“阿钊，你误会了……”
魏钊哈哈一笑，用了些力气掰开他的手指：“没有啊，你觉得我在生你的气？别自作多情了，我只是……”
他随便一扫，编个理由：“为我弄乱了货架自责。”
他对于潇使个眼色：“帮我恢复一下，谢谢。”
一句“谢谢”说得字正腔圆，不带感情，于潇僵住了，再反应过来时已经看不到了魏钊的身影。
在继续追和恢复货架间犹豫许久，他重重叹了口气，默默摆弄货架。
魏钊走走停停，装模作样挑商品，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每次都扑了个空。
“渣男。”
他憋一肚子气，瞧见一排酒水立刻走过去。
手已经按在龙舌兰上，想起那只总想吃他东西的麻烦鬼，又转到低度啤酒上。
哼，他只是怕哨兵酒精中毒死在他家，麻烦。
快走两步，他想起了什么，划开光脑销了一周的假。
“小哥哥，你男朋友呢？”
旁边走来两个女生，左右张望后一脸担忧地看向他：“是不是我们让你误会他了？”
正是刚刚围着于潇的其中两个。
魏钊纳闷，把“谁是他男朋友”憋回去：“什么误会？”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互相传达个“怪我怪我”的懊悔表情，诚挚地给魏钊欠身道歉。
“我们本来想认识一下那位小哥哥的，但是小哥哥说他有男朋友了。”
女生一脸“磕到了”的表情，嘴角压不住，激动地小跳，掐着好友的胳膊，两个人一起吱呀乱叫。
“他看向你的时候可温柔了，提起你的时候笑得可开心了。我们都在祝福你们，他还说你知道一定会开心的。但是他后来见你走了，一下子就急了，立马追了出去。”
女生诚挚地又道歉：“小哥哥别生他气了，都是我们不好。”
“诶，别别别。”魏钊赶忙打住，大庭广众像是他欺负女孩一样。
“我……没生气，真的。”
他说的不大有底气，欲盖弥彰地把他一车发泄产物往身后藏。
两个女生不信，急得就差拉着他去找人：“小哥哥快去找你男朋友吧，这会儿说不定他正伤心呢。”
“这……”
魏钊犯了难，他这才气冲冲走开，还扬言再也不理渣男，这会儿回去……有点掉价。
女生期待地看着他，又是九十度鞠躬：“求你们快和好吧，不然我良心不安，死不瞑目！”
魏钊在旁人看过了前赶忙扶正女生：“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
快走出几步，他还能感受到身后灼热的目光。
一回头，两个女生热情地给他招手，加油。
……太热情了。
拐过个弯，他才松了口气。
于潇个子比货架高，按道理来说并不难找，可他扫了一圈也没找到。
他心情又跌下去，牙咬得bangbang响。
要是于潇敢再一声不吭闹失踪，最好别让他找到，不然……
他脑子里不合时宜插进良夜漫漫中于潇腰身挺起的弧度，修长手指攥紧床单时暴起的青筋。
他蜷起手指，给自己脑袋一拳，暗骂一句：疯了。
他快步游走在货架之间，到方才的零食架前瞳孔一缩，弃了购物车跑过去。
“于潇？”
于潇本单手撑着货架顶，头靠在胳膊上缓头疼，听见魏钊一叫，立马站直，若无其事扬起个笑。
魏钊一看他额头的冷汗，不用猜都知道他又头疼了。
“走，回家。”
他示意人跟上，转身去推购物车。
于潇着急解释，赶忙跟上：“阿钊，我没事……”
魏钊瞥他一眼，神色不佳。
于潇头低下去，一路快走到收银台，突然拉住魏钊衣袖，很快又松手站直。
“阿钊，番茄牛腩。”
魏钊打量着他，半疑惑半惊奇。
从前的于潇哪有口腹之欲，营养液都懒得喝，秉承着饿不死就行，吃饭敷衍至极。
还是魏钊插进他的生活，严厉批评了他几次，才有所改变。他在的时候按时吃饭，不在的时候该怎样怎样。
魏钊因为这事认真检讨了自己，觉得是自己没有尽到男朋友的义务，顶着训练压力，报了厨艺班。
一日三餐换着花样做。
于潇也不挑，做什么吃什么。有时候难吃到魏钊自己都咽不下，偏偏味觉灵敏的人一口接一口，丝毫不觉得。
那时候，魏钊觉得于潇爱惨了自己，要更努力才能配得上这份爱意。
三个月，练就一身好手艺，只做给一个人吃。
现在……
于潇等了许久没等到答复，以为他不乐意，微微一笑：“也没那么想吃，回家吧。”
魏钊拉住他胳膊：“头疼吗？”
“不……”于潇下意识隐瞒，魏钊眉目一冷，他赶忙改口：“有一点。”
魏钊叹口气，无奈往回折，一回头见人不动，打了个响指：“愣着干嘛，跟上啊，不吃了？”